皇后听闻,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她以为曲一映是在明知故问,便语带冰凉地说,“你与梁惜不是第一次相识,怎么会不知,他来这儿,不过是打着寻太子妃的幌子罢了。”
此刻,曲一映几乎已经猜到皇后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因没有完全弄清楚皇后在兰芝与这个梁国太子之间的关系,她只好抿嘴不语,继续听皇后说道,“三年前你私自逃离他的行宫,若不是那时正值多事之秋,又恰逢梁王命太子回国迎娶太子妃,恐怕他早就派人捉拿你去梁国。而这次,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再来楚国,当然是为了与你再续前缘。”
原来梁国太子与兰芝有这层关系。
曲一映心中细细地思量着,觉得有些奇怪,皇后是端宜公主名义上的母亲,又是沈君意的姑姑,她为何会知道这些?她原先以为,是沈君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将兰芝推向别的男子。
如今看来,却又不是这样。
而且,皇后面对她时的种种表现,都让曲一映觉得,皇后像是兰芝与那些皇子之间的牵线人。
曲一映浅笑,有些戏谑地问道,“不知皇后说这些做何?君意告诉我,自我住进竹宅,前尘世事皆不需理会,即便是梁国太子也是一样。难道皇后此来,竟是要趁着君意不在,逼迫我与故人相会?”
闻言,皇后平静端严的面容露出几许怒意,她微眯凤眸,目光似剑,隐隐像是要施出无形压力。
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突然恢复了平静,只是音色提高了几分,“君意将你从枫山接到这儿来,还助长了你的跋扈,如今竟敢与本宫这样说话!”
皇后微一停息,继续道着,声音却平和了一些,“本宫对你的承诺……自是会兑现,虽然是本宫让君意娶了端宜,可这也是为了让君意的手里有更多的把握。端宜是褚泽的亲妹妹,与褚泽关系亲密,对日后君意成为皇帝,统一南北两楚来说是一枚极为关键的棋子,而若是君意成了皇帝,你必定也会是楚国的国母。”
她的话里,以端宜公主为棋子是真,而以后她会不会让兰芝成为皇后就说不准了。
即使是说着安抚的谎言,皇后依旧没有半分停顿,“这些利害关系是如此明了,兰芝你一向聪慧过人,怎么轮到你自己,就看不出?”
如今皇后面含善意的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话做铺垫,“更何况,你的那些旧事,连君意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如此矜持?这一次,梁太子说,只要你与他鱼水之欢后,他便会出兵攻打北楚,竭尽所能支持君意。”
曲一映静静地听着,她面上安宁,波澜不惊,心里却像是巨石在海里翻滚,汹涌不断。虽然先前对兰芝的身份有所了解,可现在皇后这样直白的说出用兰芝身体做交易的话,还是让曲一映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沈君意面对她时,从未提到过这些事情,他那日还说,她只是他一人的妻,那些人休想染指她。
由此见得,皇后与沈君意的意见并不是那么统一。
曲一映微微仰脸,淡淡目光投向面前的皇后。她能感觉到,皇后对她,始终带着几缕疏离与隐隐的轻视,仿佛是居高临下望着一个弱小又低贱的蝼蚁。而如今沈君意不在竹宅,她又亲自来到此地,先是威逼,后是利诱,明显是她一人做主,让兰芝去“接客”。
但皇后不在意她的侄子知道这事以后,会对她心生芥蒂吗?
曲一映细细思量,她琢磨着,从适才皇后的一举一动里,就可以看出皇后行事张扬,气势逼人,不像是会考虑别人想法之人。而且,她是沈君意的姑姑,一位长者,说不定她认为,她能出手段去培养沈君意,沈君意就应该对她感恩戴德,哪里还需要去询问他的意见。
即使是对兰芝的往事了解不甚透彻,可曲一映此时,对皇后与沈君意之间的微妙关系也觉得有些好笑。
在她面前的沈君意,根本不像会任人唯亲,由别人摆布的人。也许,他只是表面尊敬他的皇后姑姑,等他一达到目的,就会立刻将她姑姑手中的权利夺走。
想清了这些,曲一映就有法子去应对皇后了。
阳光下,这许久的暖意,令朦胧的红晕在她白润的脸上稍稍浮现,像是疲惫不堪,曲一映不顾还端坐于对面的皇后,微微闭了眼,身子舒展向后,倚在身后的靠背上。
她声音暗含倦怠,十分慵懒的开口道,“那日,君意告诉我,男儿应顶天立地,不需依靠女子……而我呢,只需要在竹宅安安心心等他归家便可,不用去思虑什么费神之事,更不用再出去接触不该接触的人。”
此刻,曲一映斜倚在靠背上,她玉臂轻轻伸出,从地上拾起一片薄薄的梧桐落叶,遮住几缕刺眼的阳光,有些迷怠地说,“君意虽娶了公主,他心中却只有我一人,而我做任何事,也都需要经过君意的允许。”
“所以,皇后还是请回吧,我说了,前尘世事皆已散去,既然皇后让君意娶了公主,就应料到有这个结局。”
曲一映半睁美眸,若蝶翼般浓密睫毛微微颤动,清浅流光照射下,她勾人沉溺,羞花闭月的容颜,显得格外妩媚多情。而且,她的话语中,温柔清越带着一股幸福的味道,像是小鸟依人的女子,终于有了真正的家一般。
听着她缠绵的声音,皇后面色渐渐深沉,不仅是曲一映此时姿态随意,没有一丝面对一国国母应有的端庄与尊重,更因为曲一映的话,以及她此时舒适安乐的模样,深深刺痛了皇后心中一直不曾痊愈的伤口。
本来皇后就是耐着性子在劝抚她,这时见曲一映如此,她不禁怒上心头,那抑制不住的嫉妒与烦躁在她心中跳动着,令她顾不上此行的目的,忍不住对曲一映厉声呵斥道,“你可真是放肆!”
她望向曲一映的凤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只剩下肃杀与冰凉,语气变得决绝又凶狠,“这次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你以为有君意的保护就能置身事外,享受你的田园日子,可君意还不是听本宫的!”
“曾经虽然是梁惜奸污了你,但后来你还是答应了与本宫的交易。而本宫与你的约定,只许本宫说不,没有你这下贱的孤女敢违抗的!难道你忘了,是谁派人将你送到梁惜手里?本宫能将你送第一次,就能悄无声息地送第二次!”
听闻,曲一映惊异地睁大了漆黑的眸子,原来是因为皇后,导致兰芝是被梁国太子奸污,沈君意才会放任兰芝与别的男子有不寻常的关系。
这样说来,事情的前前后后,沈君意还是一个被动者,他忌惮皇后的权利,又担忧兰芝的美貌会招惹更多的是非,便只好暂时不管皇后与兰芝之间的约定。
而这次,因为皇后先行违背承诺,让他娶了端宜公主。估计兰芝与沈君意都认为,曾经的约定已经作废,沈君意将兰芝从枫山接回来,想要将她安置到竹宅。但兰芝因为心灰意冷,又恰好在落寞时遇到褚泽,与他有了别样的经历,便答应嫁给他离开南楚。
这才会发生沈君意推她入河一事。
曲一映在心中理梳理着因果,此刻终于清晰地明白了兰芝身上发生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