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江湖 第六十一章:大雪漫雄关

    打铁关里储存着极多物资，主要应该是分为两种，一种是宋王庙堂正常分拨给予的部分，一种应该是韦南就近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所以无论哪种，对于现在的流云山来说都是志在必得。书神屋 www.shushenwu.com

    而且既然已经推测出宋王有可能在洛阳事了之后抢占流云山，进而虎视江南道，先下手为强也应该是目前最好的应对。

    对敌人仁慈，那叫傻。

    路一和端木冷月几人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上次下山已经开辟出一条简易的山路，很曲折难行，尤其是大雪封山之后。

    可是对于常年在深山老林内生活的人来说又再简单不过，他们就算没有这条简易山路，同样可以在密林健步如飞，很多地方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是否可以通过，哪块石头牢固，哪块不能受力，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就是知道。

    队伍大概有三百人，都是云奕精心从长刀营挑选出来的，原本就都是山里出色的猎户，所以队伍前行的速度极快，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一行人都披着雪白的披风，就像风雪中快速前行的一把银梭！

    漫天飘洒的鹅毛大雪就像是那密密麻麻的纱线，天地为幕，他们轻快而有序的一直穿行。

    最开始路一几人回到流云山的建议是趁热打铁，毕竟经过鹰愁峡之事，韦南虽然对外宣称身体抱恙，可是有很大可能他已经撂挑子逃了，打铁关群龙无首，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

    裴南湖仔细研究了路线之后否决了这个提议，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横在必经之路上的那条大河，就算是利用竹排顺流而下，但是转移物资的速度还是不够快，而只要打铁关追兵能够在河岸堵截住大家，就算武艺高强之辈可以全身而退，普通的长刀营甲士肯定伤亡惨重。

    尤其是长刀营所有甲士还没有真正的上过现场！

    没有经历过生死，是体会不到战争的残酷。

    每一个长刀营甲士对于现在的流云山来说，都是最金贵的宝贝，而打铁关的守军虽然以老弱病残居多，可毕竟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大家都在等，等大雪封山，等河面结冰。

    云宸侧头看了看埋头赶路的何寻笑道：“老弟，怕不怕？”

    何寻山上已经一月有余，身上那份青涩还有，不过已经不知不觉淡化许多，少年郎特有的那份跳脱心性流露出来，除了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相较于上山，已经好似脱胎换骨。

    听到云宸问话，何寻拉下捂在脸上的围巾，奇怪的回道：“云大哥你都不怕，我怎么会怕？”

    云宸皱眉：“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刺耳？”

    何寻嘿嘿笑道：“现在我们四个不就是你修为最差嘛。”

    一边的路一没憋住，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云宸无奈的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你应该知道的，男人有的方面强才是真的强！”

    前方不远的端木冷月加快脚步，冷哼一声：“蛇鼠一窝！”

    云宸忘记端木冷月也在，顿时有几分尴尬。

    云渊拆台似的看了看哥哥握刀的右手，翻了个白眼。

    云宸对弟弟的神情不以为意，眨了眨眼睛笑道：“小何啊，听说你昨天又在杂货铺子吃瘪了？”

    何寻闻听此言脸上有些发红，连忙把围脖往上拉了拉，分辩道：“我只是去看看店铺忙不忙，顺便帮玉儿买点零食而已，云大哥你别乱想。”

    云宸点点头道：“我懂，我懂，毕竟一个小姑娘背井离乡的也是蛮可怜啊。”

    何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脸就愈发红了几分，幸好风雪很大，又围着围巾。

    在云梦山庄，谁都知道单纯的何寻喜欢那个叫商霓裳的姑娘，就他自己小心的守着这一点儿秘密，独自开心，独自伤神。

    路一拍了拍何寻的肩膀：“别理他们两个，他们那是赤-裸裸的嫉妒！”

    骑在路一脖子上的端木玉冷哼一声：“不就是喜欢商姐姐嘛！大声说出来啊！我支持你！”

    何寻更加尴尬了，张了张嘴想分辨几句，最终却只有讪讪一笑。

    有了这条极为简易的道路，大家前行的速度极快，毕竟参与这次事情的所有人都是长刀营中最精锐的甲士。

    天快黑的时候，一行人已经顺利潜行到打铁关外的密林之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城墙上围在一起烤火的士兵，只有三个人。

    风雪弥漫，借着风声隐隐约约都可以听到三个人的闲聊。

    “先退回林子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云胡儿低声吩咐，声音听起来也有一丝紧张，毕竟这算是流云山第一次和官府正式交手。

    端木玉一骨碌从路一身上溜了下来，跃跃欲试的说道：“大哥哥，我进去给他们水里下点迷药不就行啦！”

    路一摇了摇头，严肃的说道：“忘记下山前答应什么啦？”

    端木玉噢了一声，垮着脸嘟囔道：“一切行动听指挥！知道啦。”

    云胡儿走过来爱怜的摸了摸端木玉的小脑袋笑道：“说好了的，你只能留在这里等，可不许耍赖！临行前你映月阿姨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啦！”

    “知道啦！知道啦！”

    端木玉没精打采的挥了挥手，只得愁眉不展的盘腿坐下。

    路一和端木冷月二人进入树林相互帮忙换好紧身衣，扎束停当之后相视一笑，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在红木集的那次夜袭。

    自从无相梵天决这件事说开了之后，两人之间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很多时候还会刻意的回避一下，这次会心一笑，倒是让两人生出许多感慨，心里难得的多了几分温暖。

    端木冷月突然眼眶儿一红，转头望向别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已经不相信我了？”

    路一面露苦涩的摇了摇头：“其实上次我得知阿楚前辈是端木兮前辈的传人之后当时就已经明白几十年前的那桩江湖恩怨，只是我觉得上一辈人的事情，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端木冷月眼神一亮：“你真的这么认为？”

    路一直视端木冷月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端木冷月的手微微发颤，路一的手温暖如春，两两相对无言。

    岁月静好，

    心田荒草萋萋，

    你我却咫尺天涯！

    端木冷月闭上眼睛，眼角滑过一滴清泪。

    就在这时端木玉从树杈上“唰”地一声蹦跳下来，一招漂亮的鹞子翻身稳稳站定，双手竖在耳边冲二人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的说道：“大哥哥，姐姐，你们二人这次要是不带上我去打铁关，我可就要大声喊啦！”

    端木冷月被臊得满脸通红，冲路一翻了一个白眼，双手闪电般的缩了回去，一时间觉得脸儿滚烫。

    路一倒是不以为意，仔细想了想，蹲下身：“带你去也可以，不过进去之后不许胡来，一切听从大哥哥的安排好不好？这次可不比以前，对面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兵痞。”

    端木玉欢呼雀跃，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杀人不眨眼这种词儿吓唬别的孩子可能足够，但是从小跟着南海神龙走南闯北的她却是半点没有放在心上，跟着路一之后反而处处收敛，倒是少了很多江湖习气，多了几分端庄淑雅。

    原因很简单，总是听到大哥哥说那个孙媛儿如何如何知书达理，心里也算是朦朦胧胧明白一个道理，女人好像应该显得“文雅”一点，这样才招人喜欢，喊打喊杀固然痛快，可惜大哥哥好像不是很喜欢嘞！

    每次一想到这里，端木玉小小的脑袋里满满都是忧伤……

    谁说的少年不知愁滋味？

    都是屁话嘞！

    端木冷月虽然知道自己妹妹轻功极为不俗，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玉儿还是太小，听姐姐话，就留在这边好吗？”

    端木玉泫然欲泣，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放心吧！有我在。”

    路一最受不了端木玉这副模样，摇头说道。

    端木玉翻脸极快，冲姐姐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一脸得意洋洋，端木冷月无奈的只能耸耸肩，轻轻拍了一下路一，嗔道：

    “都是被你惯坏了。”

    路一笑了笑，抱起端木玉，三人转身走出树林。

    原本的计划就是路一和端木冷月先行潜入打铁关，在驻军的饮水中投药，这计策虽然简单，却极为有效，凭借二人的轻功，高来高去并不是难事，而且韦南极有可能已经带着几个手下远遁，打铁关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江湖高手了。

    而且流云山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新应征入伍的长刀营新丁目前还处在训练阶段，虽然裴南湖是牧王麾下的老兵，对练兵极有心得，可一支没有太多基础的队伍想要形成战斗力又怎么可能一蹴而就，别说裴南湖，就算是大将军岳征亲至同样不行。

    如果可以无声无息拿下打铁关，就算宋王明知是流云山所为，也不至于马上领兵来犯，毕竟洛阳那边还没有定论，拿下流云山就算是挑明宋王想趁热打铁一鼓作气进攻江南道。

    目前的形势，还不允许宋王如此作为！

    云胡儿看到拉着路一衣襟跃跃欲试的端木玉，顿时头大如斗，这小丫头极为惹人怜爱，原本跟着出来梦瑶瑶和云映月两人就像护崽的老母鸡，方法用尽，最后实在犟不过才勉强同意，私底下可是对云胡儿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保证小丫头的安全。

    路一笑着说道：“放心吧，玉儿原本随我在江南道就已经闯荡过一段时间，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云胡儿无可奈何，看到端木冷月也没有反对，只得叹息一声道：“你们要明白，你们几个人的安全十座打铁关也比不上。”

    何寻突然说道：“路大哥，带上我吧，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云宸兄弟二人原本也想跟着，想想自己的轻身功夫最终还是颓然退下。

    路一冲何寻点了点头：“行，进去之后你多费心一些玉儿！”

    说罢拉上面巾，冲大家抱拳之后转身大踏步率先走入风雪之中。

    城墙上值守的三个老兵正围着一个火盆烤火，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可是凛冽的北风还是顺着破旧棉衣的缝隙透体而入，让人瑟瑟发抖。

    田老五今年已经五十出头，已经入伍三十多年，不过由于武艺低微，到今天也只是混到一个小小的伍长，而且还是被调到军营里极不起眼的守城厢兵后才提拔的伍长。

    “什么鬼天气！还要不要人活了？”

    另外两个老兵年纪比田老五还要苍老得多，其中一个抽了抽鼻子道：“谁说不是呢。这个鬼天气还让我们三个到这城头来值班，哪里会有人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来！”

    火盆上烤着几个地瓜，不过放上去还没有多久，但已经有一点烤地瓜独有的香气散发出来。

    田老五紧了紧衣服，伸手捏了捏仍然硬邦邦的烤地瓜，怒道：“真是时运不济，连个地瓜都欺负老子！”

    一直没说话的赵二瓮声瓮气的说道：“田头儿，你说我们这帮老兄弟多久没有去附近村庄打打牙祭了？我都记不清那些娘们的肚皮摸起来是个什么感觉了！”

    田老五翻了个白眼：“瞧你那点出息，再有机会出去我怎么也得找个水灵小姑娘玩玩，那滋味……哪里是老娘们比得了的！”

    恰在这时，风雪中隐隐传来一阵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