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东方不败所料,待他回到黑木崖,任我行果然将他提拔为光明左使。一时间成德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唯有风雷堂堂长老童百熊大笑着恭贺,其他人顾忌着教主任我行,这才不论真假的道贺起来。
东方不败禀道:“教主,此番出行原是为查各地分坛账目,属下只查了一处,尚未完成,距年底尚有两月,属下愿将此事完成。”
任我行微感意外,但看到殿中诸人面上神色,似有了然,便道:“既然东方左使愿意辛苦一趟,再好不过。”
任我行对东方不败自是赏识,此人心智手段不俗,办事出众。现今他在潜修吸星,越来越觉得处理教务是负担,可要完全放手,又不放心。他当然知道教内对他提拔东方不败有异议,若是人人都赞同,他又岂会选中此人。
至于东方不败此番依旧愿意去查账,是有心避开教内纷争,亦或者有旁的事想做,都不要紧。
东方不败直至出了成德殿方才微微舒了口气。
任我行近年来一直在练日月神教内的镇派秘籍吸星,每隔一段时日,他便能感觉到任我行身上的变化,当那双眼睛注视而来,极具压迫感。
“东方兄弟!走,咱们去风雷堂,我让人准备好酒好菜为你庆贺!”童百熊和他兄弟相称,实际比他年长十来岁,是个四五十岁粗犷壮实的汉子。
“多谢童大哥。”东方不败自是不好推拒。
席间,童百熊摆手,立刻有人带来两名年轻娇媚的女子,童百熊语重心长的说道:“东方兄弟,你如今已是光明左使,风光无限,也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嘛。之前你总说要专心练武,专心教内事务,不愿分心,如今你心想事成,何不来个双喜临门呢!”
虽说东方不败三十三岁尚未有家室,但在江湖人,特别是江湖高手来说并不算奇怪。有的人痴迷武学,无心娶妻生子有的人十分挑剔,宁缺毋滥有的则是流连花丛,没有定性
就东方不败来说,以前只一心武学,希望在教内博得一个前程地位,自从做了长老开始,不少属下进献美女,但他毫无兴致。如今又见童百熊此举,虽知是常情,但他下意识里皱眉,倒是想起那个一身白衣的桃朔白。
“怎么,东方兄弟瞧不上?哈哈,东方兄弟这般品貌武功,寻常胭脂水粉自是配不上,她两个是从江南买来的淸倌人,其中一个原是官家小姐,做东方兄弟的夫人是够不上,收下做个侍妾暖床也是一件乐事嘛。”
“童大哥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欲在女色上浪费时间,便是她二人到我那里,能做的也不过洒扫等粗活儿,倒是浪费了容貌才情。若是童大哥不介意,将她二人给我身边之人配个正头夫妻,如何?”东方不败岁不愿接受,可又不好直接拒了好意,便提出个折中之法。
童百熊闹不懂他的想法,虽是不大高兴,却也不好再劝,便笑道:“既是送了你,自有你做主。”
东方不败吃了一顿酒,又花几天时间处理事情,然后就下了黑木崖。
临走时,那两个女子也有了去处。
他自从做了堂主便开始培养自己人手,如今十来年,手底下也有一批心腹,领头的便是陈一、赵二、张三、李四。他将意思说了,自有这四人商议,最后把两女赏给近来功绩最好的人。
东方不败按照行程巡查几处分坛,每一处都会停留几日,转眼便到年底。虽说教内最重的节日是端午,但新年也是重要日子,作为光明左使也不可缺席。此时他行至山西境内,账目皆已查完,只因不想立刻启程会黑木崖,便以大雪阻路为由,又拖延了几日。
他本以为四下巡视,兴许会再见桃朔白,然而始终没能遇上。
若是派人去找,那样显眼之人,定是十分好找,但他如今暴露在各方视线之内,不仅是教中的长老堂主,便是任我行也不是全然信任他,未免节外生枝,他不愿把桃朔白牵扯进来。
主动去寻一个人,和意外相遇,是完全不同的。
“左使,东西准备好了,请过目。”东方不败这次带了几个人出来,负责采买礼品。
新年时要向教主献礼,到底不能马虎。任我行妻妾虽多,但始终只有一女,如今才两三岁,作为教中的大小姐,少不得要仔细哄着。
东方不败随意扫了一眼,站在窗边未动。
天色暮青,街上灯笼亮了起来,映照着簌簌飘落的大雪,天地之间一片静谧。他站在客栈的二楼,放眼望去尽是雪白的屋脊,炊烟袅袅,猛地自不远处的街道尽头走来一个身裹白狐裘的人影。
东方不败心头一动,哪怕没看到容貌,他却知道一定是桃朔白!
桃朔白心有所感,抬头望了过来,随后便走进了这家客栈。
东方不败遣退陈一等人,等着桃朔白进门来,伸手为其解去身上狐裘披风,意识到举止唐突,略一顿,又捕捉痕迹的掩饰了。桃朔白却是习以为常,哪怕东方不记得过往,但他灵魂深处是知道的,以至于总会做些在如今看来唐突冒昧,过于熟稔的举止言行。
“想不到你会到这里。”东方将刚冲泡的热茶倒了一杯。
“当日在济南办完事,便四处随意走动,原本打算去定州。”桃朔白目前并未感觉到这方小世界有别的异常,但凡事无绝对,若是离的太远,或者有什么法宝遮掩天机,他就可能被蒙蔽。他法力的确强大,却是相对而言,历经多世任务,不是没有出过意外。
“定州?去寻我?”东方虽是疑问,却已料定,脸上不由得带出几分笑来。黑木崖就在定州西北四十余里的猩猩滩,当初他给出玉佩,便说可去定州寻他。
桃朔白但笑不语,默认了。
次次轮回,他也习惯了人间对于过年的重视,这是一年最盛大最隆重的节日,是新旧交替,是家人团聚,所以他就想和东方一起度过。
“朔白既是单身一人,那便我与去定州过年,如何?”东方不败说着又有顾虑,提醒道:“我的身份你清楚,上次回去,教主提拔我为光明左使,教内颇有几人看我不顺眼。我投身黑木崖已有二十年,身边从无女色,且自来对此事没有兴趣,私下里有些传言,若我带你去定州,必为人所知,为人所议,兴许还难以清静。”
“流言蜚语何所惧,若有人嫌命长,我替阎王收了便是。”桃朔白清楚他的担忧,但他并不需要为此忧患。
实则东方不败更在意他的态度,并非教内潜藏的危险,闻言心头豁然畅快,笑道:“既如此,那明日便启程。教内势力复杂,暂时你留在定州城内,等我将众人降服,接你上山游赏。”
桃朔白点头,对于他的行事并不干预。
次日一早,两人乘车出发。
定州城中十分繁华热闹,此地距离日月神教总坛不过四十余里,因此每日里常有教众来往,城中的清阳客栈便是神教分坛所在。这客栈内从掌柜到跑堂,俱是教众,当地人都清楚这是日月神教的产业,常看到神教的人来喝酒。
这客栈的掌柜叫张槐,四十余岁,圆胖精明,打的一手好算盘,乃是东方不败十年前便网络的人,如今将人放在这里做掌柜,也是为打探消息。张槐此人不止精明,还识时务,况东方不败于他一家有大恩,还以值得信任,所以当初东方才会对桃朔白提及此处。
若在以往,东方不败不会在定州住宿,而是直奔黑木崖,现在不同。
从青松客栈旁边的一条巷子进去,后面就是民居,他已让人买了一座小院儿,现今便是安顿桃朔白入住,瞧着俨然“金屋藏娇”的架势。东方的确发现自己对桃朔白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而桃朔白也不在意流言蜚语,所以他两个不言不语,却是出入同车,举止亲近,兼之东方不败素来不近女色,却突然带回这么个俊美出尘的年轻公子,不说外人如何,便是亲近如陈一等人都误会了。
消息传的很快,在他们刚入城时,黑木崖上就知晓了此事。
上层长老们或许敢于面上揶揄戏言几句,教众们却只敢在心里惊诧嘀咕,便是糙汉子童百熊都咂舌:“怪道东方兄弟一再婉拒美人,原来是这等嗜好,可惜!可惜啊!”
人们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毕竟东方不败乃是光明左使,位高权重,武功高绝,便是真养几个男宠,传出来也是风流韵事。倒是有些人暗地里打听桃朔白身份来历,另有些人则是打算投其所好。
任我行听到向问天说起此事,惊愕难掩:“真有此事?可确定了?”
“回禀教主,千真万确。属下亲自去查探过,据说是从山西带回来的,那男子确实生的好相貌,竟是不在东方左使之下,东方左使对其言语温和,亲切备至,特地在定州置办宅院,安顿其入住。”向问天心里同是震惊。他对任我行一向忠心耿耿,十分介怀东方不败的异军突起,但也不可否认东方不败的出众,乍闻对方竟是喜好男色,简直难以言说。
任我行摇头叹道:“那真是可惜,原本我想为他做媒。”
向问天不确信教主是真心还是随口一说,便没接话。
黑木崖是如何暗云翻涌,在城中的两人却是没理会。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正好是小年。
东方不败让陈一等人将采买的东西送上黑木崖,他则留下与桃朔白过年,黑木崖到了除夕那晚会在成德殿大摆筵席,今天却是不论。以往他都会被童百熊邀请,或是和教内其他兄弟们聚一聚,今年算得上与众不同,看着在灯火映照下显出几分暖色的桃朔白,心也随之柔软,好似在遥远的童年,曾体会过这种温暖。
这座小院不甚大,但对于两人来说却很够住了。
院子收拾的干净整齐,花草齐备,屋内陈设摆器俱全,便是床上被褥都是新的,衣箱子里甚至装满了新衣和布料。桃朔白从来都是用储物袋,也不习惯在身上背个包袱,这么一身轻松的在外行走固然方便,但旁人如何知道。所以东方不败特地为他准备了许多衣物,上好皮毛的大氅披风就有好几件。
北方天冷,特别是这样大雪天气,若屋内不点火炉简直像个冰窖。
桃朔白不怕冷,东方不败功力深厚,自然也不惧,但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某些东西不是必需品,但若缺了,好似就不是生活。屋角的花架子上摆着盆水仙,天气越冷,它反倒开的越好。桃朔白将火盆往一侧挪了挪,免得热气熏了水仙。
这宅子里没有仆人,只他们两个,都是不会做饭的人,东方不败吩咐了前面的青松客栈送晚饭过来。
冷热菜品摆了一桌,一坛酒,一大汤碗的猪肉饺子。
“饺子要趁热吃。”东方不败给他盛了一碗,又倒了一碟子酒,酒水呈琥珀色,芳香馥郁,乃是上好的绍兴女儿红。“今天小年夜,你我能一起过,当喝一杯庆贺。”
“是要喝。”桃朔白端起浅口小瓷碟儿,琥珀色的酒水漾起涟漪,映着他一双淡漠平静的眼睛水润明亮,他一口气将酒喝尽,淡粉的唇色变得嫣红,睨来一眼,便是无情也动人。
东方不败垂下眼,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尝了饺子,同时又去看对面的人。
桃朔白吃了一个饺子,不大满意。这饺子味道还不算差,但对于吃过许多美味的桃朔白来说,到底差些,但如今也不好挑剔太多。
哪怕他面上并未露出什么异色,但东方不败就是看出来了,不禁笑道:“味道不合胃口?客栈里的厨子手艺是差些,黑木崖上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厨子,可惜”
可惜都是教主和几个资历深根基大的长老所用,况且江湖中人又没有挑剔的舌头,谁能在吃的上过于挑剔?
“还好。”桃朔白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故意反问他:“你不会做饭?”
“倒是没有试过。”虽如此,他却将此记在心里了。
桃朔白暗笑,瞟了眼他修长结实的手,语带揶揄:“我看你这双手不止能拿剑,兴许还会做菜。”
“那你会什么?”东方不败笑着反问。
桃朔白取出碧玉箫,起身走到大门口,吹了一曲凤求凰。
“好一曲凤求凰。”东方不败从身后缓缓抱住他,一直飘飘荡荡的心仿若归了实处,舒畅的叹了口气,又笑:“凤求凰,朔白,你可真大胆。”
桃朔白放松姿态靠在他身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我若不大胆,便不会随你来定州。倒是你有魄力,如此信我。”
“你能图我什么?唯有我这个人,这一点倒是正合我意。”东方不败并非不猜疑他的来历目的,可是他很清楚,他的本事超凡,想要什么得不来?肯随他来定州,已是一种表示,他为人虽谨慎,却不会胆怯,便是闹不清是否有前世今生,但这个人是他不愿放手的。
桃朔白轻笑:“谁让你容颜倾城呢。”
东方不败贴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唇触碰到耳尖,引来丝丝酥麻:“何须倾城,只愿倾倒一人心。”
东方不败在小院儿待到二十九,三十是除夕,却得回黑木崖。
当晚成德殿摆宴,众人大说大笑,畅快喝酒。任我行抱着女儿任盈盈坐了一会儿,与左右使,十大长老,诸位堂主喝了酒,听诸人谈了近年成绩,便离去让弟兄们自便。东方不败应酬了一圈儿,假借醉意离席。
已是子时。
他在黑木崖有单独的住处,他一回来,便有端茶倒水。初时没在意,直到发现端茶的是个生面孔,且是个十五六岁俊俏秀美的少年。之所以会注意,只因这少年身上擦了香粉,看时,发觉其更是描眉涂粉,浓妆艳抹,哪怕瞧着再好看,都让人倒胃口。
他这里从未有过这等人,只略一思忖便明白是什么回事。
他将茶碗往桌上一丢,冷声唤道:“陈一!”
“属下在。”陈一应声而出。
“这人是怎么回事?”
“回左使,这是杜长老送来的新年贺礼。”
“既是礼物,如何处置该由我定夺,怎么你倒自作主张起来?”东方不败言及此,声音带上内力,震得那少年胸口一沉,一口血吐出来昏了过去。
陈一只觉得耳中鸣响,闷闷做疼,忙跪下请罪:“左使恕罪,属下僭越了。”
“将人带下去打发了,往后再有这等送礼的,一概拒了。”东方不败对其只是略作小惩,提醒陈一遵令行事,不可妄图乱猜上意,否则极容易办出错事。如今正值大年除夕,又是长老送礼,处置的太重,倒是不大好看。
东方不败换了身衣裳,没在屋内安歇,反倒下了黑木崖。
一路轻功赶路进了定州,已是万籁俱寂。
纵身落在院中,除了屋檐下挂的两个红灯笼亮着,人似乎是睡着了,然而他刚这么想着,只见门开了,仅着里衣披着白狐大氅的桃朔白就站在门口。他忙迎上去,将人带入屋内,并关上门,口中轻责道:“这么冷的天,也不把衣服穿好。可是我吵醒你了?”
一面说话,一面摸他的手,仍是温热的。
相较而言,东方不败的手更暖,像只火炉将桃朔白的手包裹起来。东方不败从黑木崖一路赶来,内力消耗甚大,但气血流转加快,身上温度升高,本就有疲惫,进了这暖融融的屋子,便觉得先前的酒意上头,有些犯困。
桃朔白接下他身上的兜帽披风,将外间炉子上的热水倒了半盆,取来脸巾,让他擦洗了,又捧来一盏热茶:“喝了。”
东方不败依言喝了,将他一抱滚到床帐里,埋在他颈间低笑:“朔白,很晚了,我们睡吧。”
“要睡就睡,你松开我。”被抱的太紧并不舒服。
回答他的却是炙热的呼吸,耳垂一热,竟被东方不败含住了,舌尖挑弄,一股酥麻直冲而起,头皮都要炸开了。他的呼吸也变快了,不由的将对方抱紧,身体紧紧贴合,随着暧昧的喘息,唇齿相依,肌肤相亲,夜色沉郁,满帐春情。
天光微亮,桃朔白醒了。
掀开床帐朝外看了一眼,时辰尚早,刚一动身,旁边的人也醒了,将他往怀里一捞,彼此再度“亲密无间”。此刻两人未着寸缕,又是一大早,擦枪走火实在太容易。
“不要胡闹了,昨晚还没闹够。”桃朔白提起来还略有些不自在,将人一推,伸手将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拾起来。
“还早,再躺会儿。”东方直起身,将他的衣裳抢了抛的更远。
桃朔白回头瞪他,却见锦被滑落,他上半身暴露出来,身上还残留着几个暧昧的红痕。反应过来这些红痕的由来,脸上不觉微热。
东方不败一声低笑,眼底满是戏谑,伸手自他的脖子滑到肩头,再落于身前,但见在玉白般的皮肤上遍布着深浅不一暧昧痕迹。
桃朔白恼羞成怒,排掉他的手,怎知东方突然欺身而上,将他牢牢压倒在床上,温热的唇舌笼罩过来,吞没了他所有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