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荣华堂,华恬出了一身汗,着丁香准备热水,侍候她沐浴更衣。
在等待乃至丁香侍候她沐浴时,她都是闭着眼睛的。
这个时候,她脑子里昏昏沉沉,想的都是前尘旧事。
那一辈子,那么惨烈,那么不堪回首。原本怨恨的人,终于死掉了一个,还是那么凄惨地死去。
这不是报应,而是她的报复。
那一辈子,受尽屈辱的时候,她总想着,为何坏人都过得那么好,总不会得到报应。后来,选择同归于尽的她明白了,报应很悬很虚,即便有,自己也未必能等到那天。只有报复,是由自己控制的。
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只有报复,是可以自己控制的。即便不一定要自己亲力亲为,只是种下一些相关的种子,报复也是可以进行的。
“小姐,你可是身体不适?到床上歇息一阵可好?”侍候好华恬沐浴,并换上室内着的衣衫,丁香颇为担忧地说道。
从外头回来之后,小姐便一直默默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这些行为,在丁香眼中,便是华恬被桂妈妈的惨状吓着了。
华恬点点头,她也觉得累,也许睡一觉会好很多。
丁香见状,忙服侍华恬上床休息,并到外头,将喧闹的丫头们都遣退了出去,着她们小声说话。
华恬这一觉,睡到晚膳时间才醒来。她睡得极深,极甜,竟连梦也不曾做过一次。
醒来吃完晚膳,丁香进来回话。
原来,晌午,华楚丹去了一趟雅兰居,去找华楚雅争吵,指责华楚雅在她即将大婚之际,弄死桂妈妈,触她霉头。可是华楚雅一口咬定,华楚丹冤枉自己,桂妈妈之事,与她无关。
华楚丹用尽手段,也无法让华楚雅承认,反而是自己气得浑身颤抖地回了自己园中。
到了第二日,华恬睡足,也练字练得腻了,才施施然往妙丹轩而去,打算点拨一下华楚丹。
以华楚丹如今这个蠢笨的样子,真担心她一下子便做了彦雅的手下败将。好不容易将她推出来,专门与彦雅打擂台的,华恬可不愿意华楚丹败得太快。
昨日华楚雅那事,华楚丹但凡有些心眼,着丫头们传些话出去,便能让华楚雅吃不了兜着走。可惜的是,华楚丹放弃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华恬自己虽然知道,但是不打算插手两人之间的斗争,专门去帮华楚丹。毕竟真论亲疏并厌恶程度,华楚丹是绝对是最让她厌恶,与她关系最疏的。
从血缘上讲,华楚丹与华恬没有半点关系。而华楚雅,与华恬则算是堂姐妹,因为祖母是同一个人。
到了妙丹轩,华恬遣退了丫头,先是说了华楚丹一通,接着说出自己想好的法子,最后叹息道,“只是几句话,二姐姐竟就此错过,真真可惜了。”
华楚丹听得双眼发亮,最后埋怨地看着华恬,“既如此,你昨日何不与我说了?”
“唉,昨日我受了惊,回到园中,便卧床休息了,如何知道这些?早上起来,听说此事,这才算知道,这不,马上便来了。”华恬说道。
“我如今便出去说去。”华楚丹满目不甘,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有些生气,有些怨恨。这些怒意与怨恨,皆是针对自己的。她怎么这么笨呢,竟然想不到这么几句话!
只是说几句,华楚雅怨恨自己,故意在自己大婚前毒杀桂妈妈触自己霉头这么简单,她怎么就想不到呢?这话传出去,肯定会有人信,不管信的人有多少,能造成争论便算成了。
华恬一把拉住华楚丹,如今再去,真伤了华楚雅名声,华府名声肯定也得跟着丢的,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这个。
“二姐姐,你如今再去,已经失了先机。外头今日听见这些传言,只怕都要猜疑是二姐姐故意陷害大姐姐呢。”
“那便让我带着煞气这个名头,嫁入杨家么?”华楚丹咬牙说道。
华恬摇摇头,“这只是一时的印象,二姐姐进入杨家之后,好生经营,很快一切便可真相大白,怕什么?六娘如今与你说这些,是让你往后遇这事要多想想。”
顿了顿,见华楚丹颇有些不服气,又道,“大姐姐是我们的姐姐,输给她算不得什么,若是输给了彦雅,那就真可笑了。这么浅显的陷害手段,你若都找不到破解之法,杨大郎,迟早也是彦雅的。”
“我不会!”华楚丹咬牙切齿说道。
华恬微微一笑,“说话可没用,做得到才是。二姐姐或许,最好带几个机灵的丫头去陪嫁。”
华楚丹默然无声。
华恬离开妙丹轩,华楚丹带着玉儿一道,送华恬到达门口。
华恬离开之际,回头看向玉儿娇媚的脸庞,对华楚丹道,“二姐姐,彦雅毕竟占了先机,你最好,还是尽快帮丫头开脸,抬做姨娘,分走彦雅的专宠。”
这话出来,玉儿脸上神色一喜,很快又收敛起来,感激望了华恬一眼,便在华楚丹看过来之前低下头去,仿佛什么都不曾听过。
华楚丹先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马上看向玉儿。见玉儿脸上神色并无特别,整个低眉敛目,这才气愤看向华恬。
“六娘言尽于此,还请二姐姐好生经营。可不要被一个卖花女踩到头上去。”华恬说完,带着丁香举步便走。
很快,便到了华楚丹大婚当日。
这是华府近些年来,第一次有小娘子出嫁。
出乎华楚雅意料之外的是,来的人还挺多的。导致她原先安排下的酒席,根本就不够,忙不迭地让人又悄悄地去准备。
原本,许多人是不来的,但是近日华家书院名声太过响亮了,许多人知道华家崛起有望,忙过来交好了。
至于一些小户之家,自从知道华楚丹及笄,是由林夫人插的簪子,便后悔当日不曾出席华楚丹的及笄礼了。
林家先前是没落了,但是这几年来林举人在华家书院初级班教习,又重新赢得了许多人的尊重。山阳镇的社交圈,又将他一家接纳进来。林夫人的地位,自然也慢慢回来了。
二房与林夫人素无交情,怎能请得动林夫人去参加及笄礼?这定然是大房出马的。华二小姐能得大房帮助,本身便不简单。
所以,这一次,华楚丹与杨大郎成亲,山阳镇上许多原本不可能来的人,俱都来了。
华楚雅又怒又妒,可是不得不面上带笑,安排人招待做事。
她管家本身便没多大本事,因此府中显得有些忙乱,一些丫头闲得没事做,又有些丫头忙得脚不沾地。
华恬顾及这是代表华家门面的事,不得不找到华楚雅,说了几点,让她吩咐丫鬟并仆妇,还有小厮。
因是非常时期,华楚雅也担心管理不当,会被外头人笑话了去,所以她对华恬所提的,一点也没反抗便听了,急急地吩咐下边的人照办。
华恬的法子其实也不是多难,只是分工到各人,各管各的,哪个环节出了漏洞,便拿住哪个狠罚。
很快,接待的、迎客的、引导的、听讯的、上菜的等等,人员俱都一一到位。只是最初乱了一会子,很快便整整有条。
原来,华恬是根据府中下人平日里的职位来分派活计的,所以不曾出什么乱子。即便不是每个人都做过对应职位的事,但起码有一个带头的带着,不至于乱了套。
华恬站在华楚雅身旁,陪着她迎了一会子女客,见洛云走了来,站在不远处的暗处,便低声与华楚雅说了几句,悄悄地退了去。
原本,她这个年龄,是在里头陪着新娘的。可是华楚雅实在颇有些上不了台面,她不得不在旁看顾着。
进了里头,华恬悄悄来到林夫人跟前,悄声请她去外头帮华楚雅迎客。
林夫人对华恬极为感激,一听到请求,马上便应了。如今,她可都欠着华恬的银子呢。
见林夫人出去了,华恬才领着洛云到一旁的侧室。
“小姐,赵牧先生回来了。他悄悄送了礼,便又离开了,说是明日想见小姐。我让他在外头等一等,回了小姐再说。”洛云说着,将自己手中的一个小册子递给华恬,“这是赵牧先生要交给小姐的。”
华恬接过来,拿在手上,却并不打开来看。
她目光看向窗外,见流萤在园子中飞来飞去,屁股上的荧光照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明,带着自由,还有不羁。
洛云站在华恬身后,也看向窗外。她有些不懂小姐为何要看这些流萤,夏夜的晚上,她与一些贪玩的丫头,喜欢拿着小扇,在园中扑流萤嬉戏。流萤,大抵是寂寞与胡闹时候的玩伴罢。
“赵叔的孙子,今年六岁了罢。”良久,华恬说道。
洛云听着,并不曾回答,她并不知道这些。
不过华恬也不用她回答,只见她回过头来,低声道,“你回去,在我卧室里右手的柜子,第三个抽屉里,拿出那个准备好的信封,拿去给赵叔。”
“好!”洛云应道。
“记住,给他时,说是我给的,也是他应得的。”华恬补充道。
洛云点头,可是眸中却满是不解,看向华恬。
华恬摆摆手,让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