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到京城去?”落遇坐在颠簸的马车中问云儿,直到这会儿他才有时间说话。
“为了一场无聊的比赛。”同在一辆车中的云儿冷冷的回答。时不时地,她撩开车上的帘子看看后一辆车上独坐的小姐有没有招呼她。
“是一场什么样的比赛?”落遇接着问。
“你不知道吗?”云儿奇怪的问,忽而像想起什么地说:“我倒忘了你失去记忆了,不过看你这样,就算是没失去记忆,我想你也不会知道的。好吧,我就说给你听。”云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京城的第一青楼天仙阁要举办一场选秀比赛,于是邀请各地的美人佳丽前往参加。当然我们小姐也得到了邀请,可小姐她本无意参加这比赛,却因名头太响,天仙阁亲自派人来接,推辞不过这才被迫前往的。”
“青楼是什么地方?”落遇问道。
“你连这都不知道,亏你还是个男人。等等,难道你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云儿上下打量落遇说。
“我真的不知道,你快告诉我呀。”落遇语气诚恳的回答。
“看样子你是真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青楼就是男人玩的地方,这下你懂了吧。”云儿模糊的说道。
“玩的地方?”jean挠了挠头,接着问:“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能不能说清楚些。”
“既然不懂,我说的再明白你也还是不懂。别问了,再问我也不会说了。”云儿有些发怒的说。
落遇见云儿真有些恼怒的样子,也就不敢再说什么。吐了吐舌头,安静下来。
可安静了一会儿,落遇就憋不住了。他瞧了瞧云儿的脸色很是平和,就试探性的说:“云儿姑娘,你累了吗?”
云儿动也没动一下,木无表情的回答:“没有,我已经习惯赶长途了。”
落遇接着又说:“既然如此,我们再聊聊吧。”
云儿依旧没动,回答:“聊什么?”
落遇想了想说:“聊其它的我可能不懂,这样好了,说说你们家小姐的事吧。”
云儿没有回答。虽然云儿和刚才一样没有动作,可落遇忽然感到从云儿身上散发出一种凄凉的韵味。落遇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轻轻的说:“云儿姑娘,如果不方便的话换个话题好了。”
云儿依旧没有回答。落遇感到那凄凉的韵味更盛了。他不敢说什么了,只有静静的坐在那里。
好久之后,云儿忽然开口说话,自言自语的。好像周围只有她一个人一般。“小姐的命是很苦的。”云儿说了第一句,就顿住了,隔了好久,她才接着说下去。
“小姐的命真的是很苦。小姐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千金,祖上曾有人做过丞宰之职,封候赏地,世袭不断。传到小姐父亲这一辈,虽说以近衰败,却也未到没落之时。不想当今时局混乱,朝廷昏庸,再加上奸臣当道。小姐的父亲便被糊里糊涂的罢了官衔,收了封土。男丁充军边疆,女眷被逼入官窑。小姐小小年纪就尝到了人间的酸甜苦辣。幸而小姐遇到了当时花魁中有名的华娘子,她一眼就看上了小姐,并把她带回了馆寓悉心培养。而我也是那个时候被买进来侍侯小姐的……”云儿说道这里,忽然又陷入了沉思,好像回忆起了那段悲凄的往事。
落遇听的似懂非懂,有心想问个仔细,可看了看云儿的脸色就打消了念头。他也渐渐的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一时间,车内清静下来,只有那急急的马蹄声和呼呼的风声在窗边回响着。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一路之上虽说经过了几个村镇,可都没有走失的人。眼看离京城只是直尺之遥,落遇的心越发焦急起来。香韵和云儿看了也只能安慰落遇说:“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小地方的人,你也不必着急,说不定等到了京城就有你的消息了。”落遇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强作欢颜罢了。
这日起个大早,午饭时分便已赶到京城近郊。这京城果然与地方不同,只近郊便已热闹起来。一行人找了家店铺吃了午饭。想是归心似箭,那些天仙阁派来的人早已等不及了,一吃了饭便催着要上路,连饭后歇息喝茶都不肯。香韵见这样也只得答应。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众人就进了城。
京城的繁华果然是其他地方不能相比的。一路之上,吃的、喝的、玩的、看的是应有尽有。人声鼎沸、万人空巷,真比过节还要热闹。云儿和落遇两人左瞧右瞧的目不暇接、唏嘘不停。游览本该是缓缓而行,可赶车的人偏偏来个急行军。弄得云儿和落遇两人也不知该看什么了。好在还要住些日子,想想这,云儿一把便将撩起的车帘子给遮了下来,跟着没头没脑的冲落遇喊道:“急什么,以后看的日子还长着呢。”落遇一惊之下收回了目光,然后看着云儿发起呆来。
车子在大街小巷里七拐八绕的走了半天便在一处停下了。赶车的人打起了车棚帘子说:“咱们到了。”接着便有从人喊道:“快去禀报,就说香韵小姐到了,叫主人快快前来迎接。”之后扶辕的扶辕,接人的接人,卸东西的卸东西,忙作一团。云儿和落遇也被人掺着下了车。只见车子停在一间装饰华丽的阁楼门口,门楣上挂着一块黑漆金字的匾额,上书天仙阁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更增添了雄壮的气势。阁楼前是条不太宽阔的青砖路,放眼望去,路两边尽是和眼前的阁楼类似的建筑,但论豪华程度却远远不及眼前这间。此时虽仍是近午时分,街上却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云儿见此情景便嘟起了嘴冲不远处的香韵小姐喊道:“小姐,这里还号称是京城第一楼呢,这么冷清,怕是连尼姑庵都比这里热闹些。”话音刚落,便听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从门里传来,一段柔媚的声音随即响起:“小妹妹,你说错了,现在只是下午,等到了掌灯时分这里便会变得灯红酒绿,热闹非凡的了。”声音还未落下,一个艳装丽人从大门口悠然的飘了过来。随即在众人周围多了一丝似香非香似麝非麝的味道,很是诱人。
那人虽打扮的妖艳,可眉宇和动作间却清丽优雅,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脸上脂粉再多,却也遮不住那双慧眼带出的一股股灵秀之气。落遇等人正诧异于这极大的反差中时,那人一声告罪,将众人的思绪收了回来。
“妹妹可就是鼎鼎有名的香韵小姐了。姐姐我便是这里的管家之人。妹妹这一路想来已是劳顿非常了,快快里面有请。你们也都麻利着点。”这后一句话,却是冲身边的下人说的。
“姐姐原来就是名满京城的天仙阁的台柱夏仙姑娘。妹妹我早就听闻姐姐是一等一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这夏仙二字寓意下仙,真是名副其实。”香韵福了一福说道。
“唉幺,妹妹这是说的那里话,姐姐我已是明日黄花,离人老珠黄不远矣,那能和你这年轻貌美相比。的了的了,先不说这个了,妹妹还是先随姐姐进去吧。我早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厢房。你这一路舟车劳顿,也该好好歇息了。有什么话,留待今晚膳后再说吧,到时姐姐一定和你聊个通快。”说着,夏仙便过来握了香韵的手,举步向阁楼内院走去。
云儿见自家小姐随这里的主人一同进去了,便拽了拽落遇的衣袖,和落遇一同随后跟了进去。进了天仙阁后,云儿一反常态变的规规矩矩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东张西望的看这瞧那,而是低了头紧紧跟在主人五步远的地方。云儿的举动让落遇也拘谨起来,老老实实的跟在云儿身后,深怕自己会做错什么事情。相反,前边的香韵姑娘却显得轻松非常。夏仙仍握着香韵的手,兴致勃勃的介绍这沿途看到的各种事物,亲热的好像阔别多年的姐妹再次重逢了一样。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的向内院深处走去。
落遇毕竟不像云儿那样懂规矩。虽然他也小心翼翼的,可还是按奈不住好奇心,将这里的周围暗自打量了一番。原来,那阁楼建筑只是限于靠街的门那一边。进了这里院之中便全是些独门独户的小院落。这些院落也是各具特点,有的里边养花植草,清雅非常;有的雕龙饰凤,金碧辉煌;有的怪石嶙峋;有的池清水碧;有的什么也没有,只是房间多。落遇正暗暗奇怪,前边的云儿忽然停下了脚步。落遇往前一看,只见香韵小姐和夏仙姑娘正站在一个小院之前。这时夏仙仍未放开香韵的手,但却笑语盈盈的说道:“妹妹请看,这是姐姐我特地为你准备的住处。姐姐知道你好清净,爱文雅,所以便挑了这间宅子给你,你看还满意吗?”
香韵听闻便细细打量了一番说:“姐姐可真是费心了。嗯,独坠泥尘莫言败,百花绽放始为赢,就凭着姐姐亲自写的这几个字,妹妹我就住定了。”
夏仙笑着说:“这真是叫妹妹见笑了,论才气,我那比得上妹妹你呀。走走走,进里面瞧瞧去,看看还有缺什么的,我叫下人即刻送来。”说完,也不容香韵再说,一把拉了香韵向屋内走去。
进得房中来,夏仙便放开了香韵的手,接着说道:“这里是一里一外两个套间,里面是你住的地方,外面可做会客之用。至于你的两个下人可以住在隔壁的两个单间,你看可好。”
香韵笑道:“客随主便,就听姐姐的吧。”
夏仙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将就着住下,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人。”
香韵道:“这里已是应有尽有,若真是缺什么,我不会和姐姐你客气的。”
夏仙笑笑说:“那就好。等下你先歇息歇息,等到晚膳之时,我再来相请。”说罢便转身举步往屋外走去。
香韵赶忙施礼道:“姐姐慢走,妹妹就不远送了。”
夏仙听了,停下脚步转身道:“在自己家,还提什么送不送的。对了,后日就是花魁比赛,妹妹没事就别出去了。等赛事结束,姐姐一定陪你好好逛逛京城。”
香韵连忙应道:“姐姐放心,妹妹明白了。”
夏仙道:“妹妹明白就好,姐姐我就先走了。”跟着出门而去。
送走了夏仙,香韵便和云儿、落遇忙着收拾行李。之后又匆匆参加了夏仙特地举办的欢迎晚宴。等真正清静下来,已是深夜了。第二天虽起个大早,可事情却很多。又要熟悉地方,又要排练,又要检查服装,又要调弦弄调,真是手忙脚乱。云儿和落遇也跟着一步都不敢离开。此间虽有慕名而来想要拜见香韵小姐的人,全被挡了回去,也只能落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转眼已是选花之日,白天下人们忙着张灯结彩,准备吃食;赛者忙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到了晚上,一切就绪。天仙阁门前,夏仙亲自敲响铜锣,宣布花魁比赛开始。一时间,早已等的不耐烦的那些商贾大爷、王孙贵胄纷纷一涌而进,各自抢占好的位置。
比赛已正式开始,那些个美人、天仙门按着顺序一个接一个的出台亮相,接受评审。落遇现在反而很是轻松,因为里边都是女人,男仆便全被差出外间做事,加上落遇不是天仙阁的仆从,所以便没人派给他事情做了。百无聊赖,落遇便和那些有钱人一起看起台上的女人来。
正值落遇看得迷迷糊糊,不知所云,想要回去休息时,一个身穿青衣仆从打扮的人跑过来跪倒在他面前哭着说道:“少爷,我可找到你了。咱们回家去吧。全家人都快急死了。”
落遇一听,精神立即一振,刚才的困倦一扫而空。他定了定神说:“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地上跪着的那人抹了抹眼泪说:“少爷,您无论如何得回去一趟,我怕…我怕您这一次会把老太君给气出个好歹来。少爷,我求求您了,跟我回去吧。”
落遇语音有些颤动的说:“你…你先起来。我…我有话要说。”
地上那人应了一声,跟着便站了起来。之后垂手低头立在原地。
落遇接着说道:“你好好看看,你…你没认错人?”
那人一听抬起头来,急急说道:“少爷,你…你不是真不跟我回去吧。您怎么和我说这样的话呢。您真的不顾老太君的身子骨了吗?您…您…,少爷,我求求您跟我回去吧。等老太君的身子好些了,您再出来玩吧。”
落遇仍问道:“你真的没有认错人?”
那人答道:“我怎么会认错人呢,少爷。我从小就跟着您的。您难道不记得了。”
落遇说:“你说的没错,我是不记得了。”
那人忽然变得惶恐起来,说:“少爷,您…您…您是和我开玩笑吧。你真的不愿意回家?不顾老太君。”
落遇叹了口气说:“你是没弄清楚,我是说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以前怎么样。我怕你认错了人”
那人听了这话仿佛大大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您真的不想回家呢。没问题,您就是我们少爷。您准是和人动手的时候被人在头上打了一下,您和我先回去,之后找个大夫给您开几服药就没事了。老太君说的真对,说您再和您那些狐朋狗党的在一块儿早晚得出事儿,果真是没错。少爷,走吧,别叫老太君再心急了。我先出去给您雇顶轿子,您随后快来。”说着,施了一礼,然后出门去了。
落遇禁不住心头的狂喜,嘴里念叨着:“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拔脚跟着那仆人出了天仙阁。落遇是那么样的兴奋,甚至连和他的救命恩人打个招呼,他都忘的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