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已经失忆了四年,以前发生了什么,我早已不记得什么。只记得有一座木桥,有谁踏在青石板上,让我唱歌给她听。
这四年,我感觉到我的记忆在慢慢的恢复,脑海里偶尔会闪现出血战沙场的画面。
我枕着手臂躺在屋顶,望着皎洁的月色,长安两个字又突然闪现在脑海里,听这的人说长安是个地名,可我为何一想到,脑中便会闪过一位姑娘,巧笑嫣然。
我背着行囊坐上渡船,不知为何,我对我的过去十分抵触,一直在逃避着那些忽然之间闪现的画面,可记忆里的那个姑娘却不肯放过我似的每日晚上她都会来到我的梦里,不停地说,“阿琛,你唱歌给我听吧。”反反复复,碾转难眠。
抵达长安。
这重重阁楼浩浩殿堂,有几分陌生。这个地方,明明应该是熙熙攘攘,叫卖声连连不断……
我怎么知道的?
那里的人看清我的脸以后都落荒而逃,我不论走到哪个旅店,无论打尖还是住店,都被紧闭大门,像是在躲什么怪物。
直到一位青衣男子来找我,他说他叫帘青,是我的一位故人。原来五年前我与一位叫长安的姑娘相爱,奈何我却被抓去当兵,大家都以为我死了。长安得知我的死讯,搬去了郊区的木屋,从此缘尽。
我走遍大街小巷,再找不到一点记忆重叠的地方。帘青告诉我,这五年长安城衰败,战火蔓延,已经不是那个长安城了。
连那一点点长安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帘青,可以帮我恢复记忆吗?”
“不可以……我无能为力。不过若是你见到长安,说不定可以唤醒你一些记忆。”
十年后,我走在青石板上,一位姑娘与我擦肩而过,我回头望,觉得这身影有几分熟悉,却终是想不起来。
忽然下起了雨,湿了繁华沧桑。
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出。她曾枕在我的膝上,问我“不思量自难忘是什么意思”
我说“应该是不去想它,却仍是难以忘记,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意思。”
“那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怎么办?”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五)
“你要我救他?”他一袭白衣,眸如星辰,容颜倾城,出尘无双,恰似云中而来,飘渺脱俗,不染凡尘。
她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摆,“锦,我知道你可是生白肉活死人的神医,你一定可以救他的对不对?”
未等应答,她咬着下唇,双眸迸出希翼的目光看向他:“就看在你我相识十年的份上,好吗?”
他清淡的眼眸浮起淡淡的烟雾,心乍然间作痛了起来………
“原来你还记得我们相识十年了?………”他默默地念着,声音极轻。
可这十年是为他人而求的,多么可笑!
“好”他闭眼,垂下眼睑。他终究是拒绝不了她,他终究是输给了她。
三日后,天下第一首富病愈携妻子下山。
“双儿,怎么了?”
她回眸看向天山,只有皑皑白雪,彻骨寒风,什么也看不见。
“没什么”许是她多心了吧。
马车渐渐远行。
天山之巅,一雪白身影久久伫立着,深深凝望着山下那两道重叠的人影。
他依旧容颜倾城,却三千白发痴缠,眸色灰白,泛着朦胧的轻雾。
风习袅袅,盈水展千华,飞檐亭角清铃响。犹记当初,你回眸莞尔,一笑倾城百日香。
你知我是生白肉活死人的神医,
可你又怎知我一定不会死呢?
你知那年庙会你对他一见钟情,
可你又怎知那年桃花树下你没有乱了我的眼眸?
你知你是那样的爱他,
可你又怎知我不是刻骨的爱你?
决绝转身一如当初,既然不爱,何苦再眷恋!
繁花吹彻成漫天残红,就让这不化之雪消融这爱憎。
“咳咳………”风渐渐吹迷了他的眼,雪白的衣衫渗透出丝丝鲜血。
多少青丝染白发,不负韶华负流年。
此生他终究是输了!
(六)
那年,她背着父皇乔装改扮出去参加庙会,却不想遇上了今生她最大的——劫!
庙会上他风采卓绝,不知惊艳了多少闺阁女子!那其中,毫不例外也有她。
回宫几日后她始终闷闷不乐,父皇为博她欢心就举办了一场赏花宴,她想是父皇的好意就去赴宴了。
可她没想到竟然又遇见了他,她当时不知说些什么,愣在那里。
“荣安……这是丞相的独子,可是今年的文武双状元呢!”父皇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笑道。
“嗯”她只红着脸低下头。
三月后,圣旨下。荣安公主下嫁新科状元,当朝丞相之子。她终究可以如愿嫁给他。
洞房花烛夜,他掀了她的红盖头。他一袭红衣有着平常不同的风姿,目光滟滟。
“夫君,我……”她的心慌的厉害。想到宫里的嬷嬷说的话,她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安寝吧……”她没想到他如此冷淡,可她却天真的以为他只是不习惯多一个人罢了。
十年后,新帝登基,号文帝。
城墙之上,她与他皆冷漠的对视着。
“为什么?那时我最后的一个亲人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叫。
“是你和你父皇毁了我的幸福!!”他冷漠地道。
她终是死心了,冰冷的看着他,狠绝的一字一句说道:“我以生命为誓,咒你生生世世活不过三十五岁,咒你永无子嗣,咒你永失至爱。”
说罢,她从城墙上一纵跃下,风吹起她的红衣,凄美无双。
原来,不管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还是不会爱我啊……我终生的等候,换不来你刹那的凝眸。
恍惚中,时光停滞,岁月静好,宛如十年前。父皇,你希望皇儿的永世荣安已经做不到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女子那般狠绝地跳下城墙,不知为何他浑身都慢慢冰冷,心剧烈的作痛起来。
突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他并不像他表面那般讨厌她,甚至——他竟是爱着她的。
他看着她冰冷的容颜,你是不是也曾这样一直安静地看着我呢?
你诅咒的那个誓言,真的应验了,我真的是永失至爱啊……
三年后,文帝崩,享年三十岁。
他欠她的一世荣安,他会赔她一个,下辈子,换他欠她一世安康!
今生她渡了他这个劫,来生,换他来渡她这个劫,可好?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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