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卓天阙，念念予歌 第一章4

    步入大殿，一张八角桌立在正中，桌子上摆了许多吃食，我雀跃的跑过去，见半边桌子上摆着一碗白米饭，一份莲藕汤，和一大盘锅包肉。我饿得不行，风卷残云般吃起来。

    那边茉凉缓缓入座，只捧了一碗茉莉花瓣，在我对面细细品尝。

    我见怪不怪。因为茉凉的真身，本就是一棵茉莉花树。

    我虽是凡人，但因着茉凉的照顾，这十八年从没在吃食上受过委屈，每日她只在傍晚吃一碗茉莉花瓣，而我一日三餐倒都是有米有肉，不曾间断。

    至于我是如何离开凡间来到这天界，真真是说来话长。而这长话，最该从天界的句芒上神说起。

    句芒上神是天界的大人物。

    在天君举办的年度十大神仙评比当中，句芒上神屡屡上榜。不久，其又在“仙君，我想和你睡”的票选中生生落下第二名大华星君三万多票，是名副其实的好仙，众望所归的上神。

    近几年句芒上神由于敢于走火入魔突破自我，仙力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自此知名度一路狂飙，使许多游荡在天宫之外的散仙也对他产生深深的好奇。

    为此，许多小仙娥以卖他八卦作为业余营生并狠狠地赚了一笔。

    当然，这种不正之风在天君“卖八卦便交份子钱”政策的严厉打击下很快的阵亡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句芒上神他实实在在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上神魅力。

    全因他是个大光棍。

    二十年前，句芒上神娶了与他同掌草木和日出的简狄仙子入门。当时的帝君玄武天尊为祝福这对有情人，号召众仙不分白昼敲锣打鼓，为其整整庆贺了三日。

    那时的句芒上神不过十万岁，正是血气方刚英姿飒爽的年纪，与美丽娇柔的简狄仙子站在一起，端的是一对璧人，引得众神赞不绝口。简狄仙子偶尔羞红了脸，便躲在夫君句芒的身后，巧笑倩兮，耳边三千青丝披散在泛着绛紫色光的繁花红袍之上，被风撩起时，能看到万丈霞光雀跃着迎风而过，洒遍身后巍峨屹立着的明丽的天宫。

    这觥筹交错管弦繁奏的三天过后，众仙也尽欢而散，纷纷回到各自漫长无趣的生活中去。

    这样大的落差叫许多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的神仙感到伤情，难免在寂寞时生出几丝人走茶凉后的心酸，于是蓦然回首，发现那人却在还没找着处。

    由此，天界自发了一场“大家一起找对象”的革命性运动。领导人为大华星君，核心人物却是玄武天尊。

    这玄武天尊乃是被菩提老祖提笔钦点过的，统治天界号令三军的不二人选。但在句芒上神成亲后的第五天，这位帝君毅然决然地抛下肩负了百亿年的权利与地位，去云游四海寻找真爱了。

    他这一找不要紧，仙界是彻底乱了个套。

    刚好玄武天尊座下的关门弟子只有浮屠与现任天君梵罡二人，无奈之下，菩提老祖命他们二人分别掌管东西二界。

    这样一来，仙界也算安分下来。

    一年过去，简狄仙子诞下个粉雕玉琢的小仙君，名唤卓昂。句芒上神大喜过望，宴请群神来家里做客，还拿出了珍藏千万年的桂花酒，真真是欢声一片。

    浮屠见西界被梵罡治理得这样好，心里有些不服，便将东西二界稍稍比对了下，觉得西界定然是好过东界的。于是向菩提老祖提议将他与梵罡进行调换。

    菩提老祖允了。

    浮屠开始接管西界。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浮屠初初上任，着实大刀阔斧得忙活了一番。清闲下来，望向东界，又感到心里别扭。别扭的是，那被自己治理得好好的东界，就这么归梵罡所有了。

    这样别扭来，别扭去，倒生生把自己别扭成魔了。

    直到堕入魔道的那一刻，浮屠才听到隐匿在自己内心深处的一道声音。那便是，主宰天界。

    正是这个声音叫浮屠彻底地走向毁灭。

    他开始与魔界联手，利用自己对天界的了解，伙同魔王，率领众魔，一路攻上天。

    那场仗具体打了多久，天界没有任何一个神仙敢去回想。只听说在那段日子里，到处是破散了的仙气与魔气，死亡的哭喊不绝于耳，整个天宫被亡灵血色染的通红。

    大战结束，哀鸿遍野。三十六个天兵除了卿一，全部战死，无一生还。但是，当桑枝仙子踏过废墟残垣，四处寻望，却并没有找到卿一上神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已坠入凡间。

    带着战争留下的伤害与疮痍，天界迎来了第二年的春天。绝望的桑枝仙子开始相信夫君已然仙逝，整日以泪洗面。恰逢此时，句芒上神受任，被天帝派往人间整治山妖，路过集市，淡淡一瞥，却惊见消失的卿一上神正在路边卖咸菜。

    原来，卿一在当年的战乱中不慎被魔王打了一掌，坠入凡间，魔王封住了他的记忆，令他忘记旧事过往。

    所以我相信一切在冥冥中自有注定。

    当桑枝仙子得知此事，赶去凡间时，突然仙力顿失，跌入山脚，被路过的我的娘亲所救。娘亲却为她惹怒山贼，失了性命。

    我想，我和娘亲也是那冥冥中被注定了的人。

    最终，句芒上神恢复了卿一的记忆，娘亲也变成桑枝的恩人。卿一将我带到天宫，认作义女。

    卿一作为三十六天兵唯一的幸存者，被升为上神，帝君梵罡赐其入主卿一神殿。

    这是十八年前的旧事，不堪回首，也鲜少被人提起。而我之所以了解得这样透彻，全因着……

    我也掏钱买过那小仙娥们的八卦。

    初时我盼望着能看到些新鲜事儿，便买了本近期的。随手翻了翻，发现这八卦本子上记载的全是些毫无意义的破烂事，一气之下，便把它扔了。

    当然，这第一本八卦的失败，并没有影响我购买第二本八卦的欲望与需求。于是，我掏钱买了一本距今最久的八卦，购买的同时，我还试着跟她讲了讲价。结果，不出所料，我没有成功。

    所以，当我在双重失败的打击下，愤恨地看完整本书，却发现结尾这样写道：“最后，句芒上神协同卿一上神与桑枝仙子，带着一个傻乎乎的闺女，一齐回到了天庭”的时候，我是真的怒了。

    我气冲冲把这事告发给了天庭。

    至于后来，那抠嗖的小仙娥有没有补交份子钱，补交份子钱的时候有没有不舍，不舍的时候有没有后悔，后悔的时候有没有吃后悔药，我就不得而知了。

    纵观天界这十八年跌宕起伏坎坷波折的历史，最初的最初，不过是源于句芒与简狄一场恩恩爱爱的婚事。而这场婚事，却间接引出后来许多生死攸关的大事，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啊。

    秀恩爱，死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