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名琴 第二十四章凤翔霄汉一

    此曲由明代琴家沈音字太韶所作，选自《藏春坞琴谱》。

    琴弦一断举座皆惊，人群中有几个开始唉声叹起气来道：“完了，弹得这么好，看来还是要输了。”有些人不忍见这结果，都想提早退场走人。

    评判组正在商议要终结比赛时，阿智突然站起身道：“我输了。”

    此言一出人群又是一惊，想走的都停驻脚步，想这日本人是不是脑子坏了，且看看热闹再说。

    评判组本来要宣布结果判周珏输，一听这话出自阿智自己之口，也都有些发懵。

    阿智道：“琴曲此处本是个泼剌三声，我却用了一个叠狷的指法，因此输了。”

    组长道：“藤原智浩先生，我代表评委们提醒你考虑清楚再说……”

    阿智依旧坚持道：“错了就是错了，不信你们可以自己翻翻琴谱。”

    评议组找来事先准备好坊间翻刻的神奇秘谱，翻到最后两个所弹的那个章节，果然是按着阿智所说的那样，如此便也无话可说了。

    周珏本来以为这番要输了，不想阿智来这一着，知道他是故意让与自己，于是也感激起身抱拳道：“多谢承让！”

    阿智回礼道：“不要误会是我让你的，这里是弹习惯了因此出错。”

    评议组商讨了很久，本来还想借周珏的弦断为由要另行比过，人群开始不满，大家都道：“这琴弦断了在比赛规则中也没有规定就是输了，这不是摆明了要坑人嘛。”“你们如此帮着日本人，难道是他们家养的狗吗……”

    评议组知道刚才阿智自己承认服输，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如果执意判中国组输必然引起公愤，如果不判日本人那里又不好交代，因此犹豫不决难以定论。

    这时藤原植柳黑着个脸，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走到主席台前，对着评议组长一番耳语。评议组再商量一番后终于宣布：“中国组蒋珏赢得了这场比赛。”

    听见这个结局，即时爆发出浓烈的喝彩声和欢呼声。人群像发了疯似的，将周珏抬起来高高抛起，欢呼雀跃这来之不易中国人的胜利，这声音是占领区下的老百姓长期积郁下来呐喊声，是对侵略者鲜明的嘲弄与不屑。

    周珏扭头时看见阿智被父亲敦促着，沉默地消失在人潮之中。

    这时评议组长摆手道：“大家请先安静下来，根据举办方的临时要求，本来后天举办的最终决赛，延期到五天后举行。”

    听到这个消息，人群议论纷纷，有人道：“难道是日本人开始怕了不成。”

    周珏听了倒不以为然，幸好今日这场比赛赢了扳回一局，这样就有机会在最终的决赛中奋力一搏，到时就有机会夺回千古名琴，接下来的五日时间刚好练练琴。

    回到住处后的两日，拜访的人群络绎不绝，大多是来鼓励打气的，预祝他决赛取得好成绩能抢回古琴为国争光，周珏接待招待忙个不亦说乎。到了傍晚时分，阿智也寻上门来，周珏虽然心中感激他助自己扳回第二局，但是也不想与日本人有些瓜葛，因此冷冷地说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阿智笑道：‘蒋大哥，你如今已是名人，这地方还不好找吗？”

    “有事快说，我还要忙呢。”

    “来，我有一个重要消息要告诉你。”说着阿智不由分说将周珏拉到门角落里。

    “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我的父亲不满意这次比赛的结局，狠狠责罚我一通，接下来的比赛他要亲自上场。”

    “你的父亲也会弹古琴？”周珏有些纳闷道。

    “不会。”

    “既然不会弹琴，他拿什么和我比？”

    “你不知道，我父亲在国内时，曾经师从宫城道雄学习十七弦短筝很长时间，来中国后不知对古琴方面可有研究，总之据我所知他在音乐上的造诣也是很深的。”

    “宫城道雄是哪个？从没听说过。”

    “你不知道吗？宫城道雄可是我日本国近几百年来最杰出的音乐家。他七岁双目失明，八岁拜生田派筝曲家中岛检校为师，九岁就开始公演，十一岁时已满师出关。此人虽然年岁与我父亲差不多，但他很早就发明了这十七弦短筝，之后我父亲在国内时就一直跟着他学习，具体到什么程度倒不太清楚。”

    “如此……”周珏陷入沉思。

    “我是偷跑出来通知你的，该回去了，不然父亲知道了又要责骂”说完阿智就告别回去。

    听到这个消息，周珏心下有些忐忑，不知藤原植柳到时会玩些什么鬼把戏。

    果然第二日，有日本方面的特使找到周珏住处。

    晤面后日本特使说道：“为更好地体现中日亲善，加强两国间的文化交流，本次大赛的组委会商讨后决定，后天的比赛，都用各自的民族乐器演奏，到时你用九霄环佩琴弹奏，而日方组的代表换成藤原植柳先生亲自表演的十七弦短筝，你有什么意见吗？”

    “好赖都是你们说，我有权利决定的吗？”

    特使笑道：“藤原先生来时嘱咐，为了体现本次比赛的公平原则，他愿意用十七弦短筝弹奏中国的古琴名曲。”

    “他要弹什么曲子？”

    ——广陵散。

    周珏听言心中一惊。这广陵散一曲，当日嵇中散临刑东市，曲终曰：“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可见此曲难度。虽然仰赖神奇秘谱，此曲谱终究保全了下了，但是能真正弹通这首曲子的，整个古琴界都乏善可陈。何况他是使用日本的乐器，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也不至于主动提出来。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一时思虑不定。

    日本特使也不管他，继续说道：“这次临时变换规则是我方提出，因此本着公平的原则，你也可以代表中国组提出一个要求。”

    周珏考虑了一下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将你们的所谓评判组撤掉，到时以所有在场的观众为评判，他们说哪个赢就是赢，你敢答应吗？”

    特使笑道：“你的这个要求藤原先生早就料到，因此我可以代表日本组方面答应你。”

    没想到对方回答得这么干脆，周珏心中又是一惊。

    特使取出文本双方签字画押后回去了。

    虽然签了字同意改动，但思量阿智的一席话，心中犹豫不决没有取胜的把握。叶潜鹤老人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只需好好练琴，到时临场发挥弹出水平就行。”

    话虽然如此说，周珏还是觉得心中不踏实。将家中事托付于高峰等人，自己背了琴与谱，来到永安古寺，抽最后两日静心练琴。

    练着琴，思考如何才能战胜藤原植柳一事，想起神奇秘谱中最后一页，于是取出来反复观看揣摩，看看其中能否找到取胜的方法，可是无论怎么看也悟不出有什么玄机。

    眼看着到了最末一夜，周珏心中好生焦急，油灯的火光漂泊不定，就如此刻的心思一般，一时发急道：“难道是古人骗我，要这劳什子干嘛。”说着就着灯火将这页纸烧了。

    看着纸张慢慢地烧为灰烬，胸中的灰心失意也到了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