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窃国 第八十六章

    “无量天尊，贫道栖真，见过秦将军！”栖真真人如今应该已经有五十多岁了，不过看起来却像是三十许人一般，须发乌黑，头上挽了一个道髻，戴着一顶白玉冠，双眼明亮有神，隐隐透出一种温润的光泽。他肌肤细腻，肤色红润，看着极为精神。这等卖相，也难怪被西北这边人称作是活神仙，明净观的香火也跟着非常旺盛了！

    这会儿栖真真人对着秦昭做了一个揖，声音洪亮，脸上含笑，秦昭也是一笑，上前躬了躬身，笑道：“秦某见过栖真真人，秦某这几年却是忙于军务，不曾有幸上玉屏山，栖真真人竟是认识秦某，实在是叫秦某有些惶恐了！”

    栖真真人笑道：“秦将军年轻有为，文武双全，别说在西北这边，哪怕是在整个中原，都是有数的人物，贫道如何不曾听说秦将军的大名呢？秦将军今日上山，这般排场，这般气势，又是这般年纪，又携了郡主一并前来，贫道若是再猜不出秦将军的身份，只怕就要被人说一句有眼无珠了！”

    栖真真人显然很会说话，一边宜阳郡主见栖真真人对秦昭这般高看，也是与有荣焉，脸上不由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秦昭却是笑道：“真人实在是过誉了，秦某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栖真真人却道：“秦将军有能力，又有机缘，日后前程却是可期啊！”

    秦昭也不客气，笑吟吟道：“那就借真人吉言了！”

    栖真真人笑道：“秦将军新婚，可要在观中求上一签？”

    秦昭点了点头，说道：“还要劳烦真人解签才是！”

    栖真真人也是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主殿这边的道士取了签筒过来，秦昭示意宜阳郡主先来，宜阳郡主合目默祷片刻，然后摇了摇签筒，一支长签从签筒中落下，宜阳郡主伸手拿起，看了看上头的卦辞，然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伸手递给了栖真真人。

    栖真真人双手接过，仔细一看，也是一笑：“郡主求的可是姻缘，这却是神仙美眷，对对佳偶，实在是上上大吉！”

    宜阳郡主脸上笑容更盛：“真人的确道行深厚，多谢真人解签！”说着，伸手将签筒递给了秦昭。

    秦昭也是闭眼心中默祷了一番，然后摇动了签筒，随着签筒的摇晃，一支长签从签筒中落了下来，秦昭睁开眼睛，伸手接过，上面却是写着：“未逢雷焕便归洲，万炼千磨受苦煎，此去化龙知期日，峥嵘头上有青天。”

    这些签文其实也多为浅显，对于读书人来说，一般情况下看到签文也差不多了然了，不过秦昭还是伸手递给了栖真真人，他接过一看，顿时点了点头，含笑道：“这却是宝剑出匣之卦，也是上上签！将军苦心经营，定能成就志向！”

    秦昭谢道：“多谢真人吉言，他日若能驱逐狄戎，秦某定然前来还愿，给明净观重塑金身！”

    栖真真人心中一怔，脸上神情却是不变，只是赞道：“将军志向高远，贫道佩服！”

    秦昭上山也没有直接就将明净观给包场了，因此，他们说话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有人过来上香求签，栖真真人见宜阳郡主有些不耐，便笑道：“秦将军与郡主初次来到本观，观中还有一点野茶，不如随贫道到后殿，品鉴一番如何？”

    秦昭自然是开口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净观几乎占了大半个玉屏山，玉屏山上几乎是能盖房的地方都让明净观给占了。道家的道观跟佛家风格多有不同，尤其是建在山中的这等道观，往往就是如同营建园林一般，将建筑与山石，水流，树木等有机结合在一起，殿宇规模一般比佛教的寺庙小许多，各个殿阁并不遵循对称原则，明净观又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亭台楼阁、殿宇回廊，高低错落、大小不等，桥廊碑石布局自然，依山石径，登道蜿蜒，河谷深邃，溪水洄流，鲜花野菜，古树栉比，颇有些道家洞天福地的意思在里头。

    准确来说，明净观这般规模，都能称之为道宫，而不是道观了，不过，明净观这么多年来，虽说在边城这边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实际上，却没有真的出过什么多了不得的道家宗师级别的人物，即便是栖真真人这个真人的称号，准确来说，也没有得到朝廷那边的册封，不过就是私下里头叫叫而已。

    当然了，栖真真人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物，只不过，本朝对于佛道都不太感冒，尤其当年本朝神宗痴迷长生，召集佛道高人进宫给他讲什么长生不老之方，整日里炼丹服药，不光自个吃，还赏给朝臣，弄得朝堂乌烟瘴气，最终直接将自个给吃死了，因为这个，佛道两家都遭到了皇家的打击，也被官方讳莫如深，增加了不少限制，因此，这么多年来，朝廷对于佛道人士的册封非常吝啬，几年都没几个名额，栖真真人又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轮得到他那才叫怪了。

    不过，天高皇帝远也有好处，栖真真人在明净观中几十年了，他保养得好，卖相极佳，一看这人就是得道高人的模样，而且口齿伶俐，说起道法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因此，很得人心，大家十年前就已经异口同声称呼他做真人了，要不是边城这边的都督不管宗教方面的事情，说不得早就推荐他上了册封名单了。

    栖真真人领着秦昭宜阳郡主一行人出了主殿，在明净观中游览，一路指点着各处的景致，说着一些典故，什么地方有什么名士题过诗，什么地方是哪位神仙来过的，有什么奇花异草，奇人异事云云。

    秦昭上辈子去过的地方多了，各个名山大川都有类似的地方，这边神仙洗过脚，那边仙女下过凡，这儿有佛光，那儿就是什么神仙故居，总之，天上那些神佛一个个都是闲着没事干，成天下凡跟凡人逗乐呢，因此，秦昭也就是听个意思，倒是宜阳郡主对此很有兴趣，不时追问两句，栖真真人也是一一详细解释。

    宜阳郡主可是大财主，之前解了个签，立马就许了一百斤的香油，还拿了二百两的香火钱，出手这般大方，由不得栖真真人不上心，做了神仙的祖师爷虽说不食人间烟火，但是，他们这些徒子徒孙还是肉体凡胎，何况，没钱也不能给祖师爷传播教义不是。

    宜阳郡主也就罢了，秦昭很显然要在边城这边待好些年的时间，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栖真真人一向看得长远，他向来喜欢跟边城那边中层的军官打交道，毕竟，边城这边情况复杂，谁知道哪片云上有雨呢！

    秦昭这两年做的事情，栖真真人可是听说得多了，许多豪商常常跑到明净观烧香求神，找他问平安，问前程，栖真真人自然消息灵通，知道秦昭在西北边境这边的影响力，这般人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说不得日后边军都督的位置就落到秦昭头上了。

    就算不是，秦昭日后返回中原，以他的能耐和家世，自有飞黄腾达的时候，栖真真人这个真人的名号终究不够名正言顺，他也很想要将这个名号落实了，甚至若是有可能，可以更上一层楼，听说原本澄心观这些年有些后继无人，没落下去了，若是有官面上的支持，自个说不得能回去将澄心观也一并执掌了呢！

    当年明净观的祖师爷说是另立一支，实际上不过是因为他跟当年的澄心观观主那一支并非同姓，偏偏无论是道学资本还是能力都颇为卓著，有着威胁观主之位的能耐，因此被排挤了出去，最终甚至在中原内地都难以立足，不得不跑到西北这边荒僻的地方开宗立派，听着风光，终究还是有些意气不平的。

    栖真真人既然颇有些想法，那么，自然得有足够的人脉才行，秦昭看样子暂时对明净观的兴趣不大，但是宜阳郡主却不一样，人家上头现成一个晋王在京城里头蹲着呢，册封真人这点小事，晋王那边随便一开口，圣上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因此，栖真真人对上宜阳郡主，那叫一个有问必答，看着虽说还是一副仙风道骨去，云淡风轻的模样，实际上内里却是颇为热情，恨不得立马能在宜阳郡主那里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好叫宜阳郡主能够给自个说两句好话。当然，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栖真真人也是明白的，因此，并不显得急迫，反而颇有些从容自在的味道，的确是给宜阳郡主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而这一路上，秦昭的视野却是完全不同，他上辈子的职业决定了他的观察方向跟旁人大有不同之处，他跟着栖真真人走了一路，经过了诸多殿阁回廊，路上也遇到了不少道人，再算一算这边的屋子的数量，明净观里头大致的人数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尤其，叫秦昭比较惊讶的是，道观里头的这些道人一个个脚步沉稳有力，步伐均匀，看起来应该都有些武力，老实说，这叫秦昭颇有些心惊，明净观中明面上就有上百人，谁知道暗地里面是不是还有没有别的人手，这些人若是有什么异动，那可是大麻烦，秦昭心中琢磨着自个需要用多少人手，才能够攻破明净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