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四不愿偷听他人谈话,正待躺回床上,但二人刚开口就让他不得不听下去。
只听得男人道:“今次二当家既有意归附,为何却迟迟不肯动手?”
女人道:“什么叫迟迟不肯动手,这个人与我们会面不过两次,就算要倒戈相向,也须小心谨慎。谁像你这般没脑子,贸贸然就动手?”
男人忙道:“是,是,我猴急了。只是,纵然我们等得,丞相这边……”
女人道:“丞相高深莫测,哪有算不到的?我只怕那龙道明念及兄弟情义,不仅不忍下手,反以实情相告,到那时,就难办了……”
男人道:“只不过是个义弟,要是丞相保我升官发财,我连亲爹都可以做了。”
女人道:“照你这般,莫非以后丞相叫你杀我,你也应了?”
男人道:“碧水,丞相怎么会要我杀你呢,就算是要我这么做,我也决不答应。”
女人娇嗔道:“你不过是想哄我开心罢了。”
男人急道:“你不信,那我便发誓,今日我郝……”后面似被捂住了嘴,只“呜呜”了几声。
女人道:“这么大声作甚,你不怕别人听见?不过,你也不必发什么誓,我知道你对我的好。”
男人压低声音,“嘿嘿”笑了两声,说:“我还以为……,究竟丞相的计划是什么,他为何要去笼络龙道明呢?”
女人不答反问道:“你这个呆子,知道龙门吗,知道他在大陆上的威望吗?”
男人不假思索道:“这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眼都龙门可是在人族宗门中排名第一,其他诸如极意斋,兑泽坞,流光谷这些所谓的响当当的家门无一能与其匹敌。而大当家龙饮更是侠气盖世,为人正直无方,受他恩惠的人何其众多,他真可谓……”
男人眼露崇敬之色,却被女人一双钩也似的眼睛瞪了回去,只好说:“至于他所招揽的银印十人虽各有绝学,实则只是糊弄耍宝,没多大用处。而那个龙道明,龙二当家就不一样了,他识时务,又有本事,知道人总要往高处走的道理……”
“够了,”女人道,“那龙道明也不见得有多正派,他暗地里也不知做过多少丑事,被我们逮着把柄,正好挟他促成此事。只是我们也不要逼人过甚,狗急跳墙时,事情经常会出岔子。”
女人接着说:“正是由于龙门强大,又广施恩惠,久而久之,就成了宗门领袖,江湖中人也大都以其马首是瞻。只要能得整个龙门相助,丞相的事就好办多了,自是不会出大乱子。即便有什么人造次,那也是惘然。”
男人喜道:“那么,丞相是坐定了皇帝那把交椅了?”
“只要时机成熟,你我就准备着升官发财吧。”
木四这边惊出一身冷汗,已猜出个大概:丞相派这两个人助龙门二当家夺下龙门大当家的位置,然后借着龙门的实力与影响力,趁势夺取皇位,企图得的名正言顺,或者至少稳稳当当。
“篡取皇位,那岂不是要杀了王井!”木四心忖。想着那个脸存慈祥,和颜悦色的高瘦老人,他禁不住要立马杀了这两个人。
“只是他们怎么敢把这么隐秘的事说得如此透彻,就不怕有人知道吗?”
只听男人又道:“但那些银印使者大多只听命于龙饮,如果龙饮暴毙而亡,势必会引起他们及江湖里一些人的怀疑。”
女人赞叹道:“想不到你也学会思考问题了。”
男人乐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教得好。”说着手却不干净起来。
女人道:“别以为我夸了你,你就得意忘形了,放手!”
男人默然收手。
女人道:“丞相也知道其中的险要,所以在那封手书上,千叮呤万嘱咐,要龙道明下手应神出鬼没,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现下,龙道明表面上还是个人人佩服的大豪杰。龙饮一死,那些银印使者虽然有诸多疑惑,只要找不到证据,自然就只有相信这个二当家的话了。假以时日,大当家的位子便能够坐定。至于江湖中人,银印使者都查不清的事,他们又何必费心呢。”
男人点头道:“如此甚好!”
忽听得隔壁传来一记手扇耳光的声音,两人立时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凶光。只见他们微一颔首,轻轻拉开房门,不声不响地来到隔壁房门前。
原来木四听到这个阴谋时,想到被蒙在鼓里的王井和未曾谋面的大英雄龙饮,就要被无端加害,胸中莫名多了一股怒火。浑没注意一只蚊子嗡嗡飞在面前,停在他的脸颊上怡然进食。此刻正听到紧要关头,微痛便成了大痛,一掌拍上去,声音要比一般的响了不少。这一掌又是夜间发出,那对男女实力又不弱,自是让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脚步声停在了门前,屋里传来几声呓语,此外一片寂静。
木四几乎连自己的心跳都掩饰不住!
星光斜照处,门慢慢开了一条缝,一只眼抵在门缝的一端,瞧了过来:床上横卧一人,上身穿蓝黑色小褂,下身着白色短裤,袒胸露乳,嘴角含糊。门已经打开数寸,床上的人却一动不动,只见那人迷糊中迅速地挥动手掌,“啪”的一声,似乎又死了一只蚊子。
二人初见木四举动,俱是一惊,以为他要率先发动攻击,不料那一掌拍的是他自己。两个人推门进入,这时,木四却做了个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翻过身去,背对两人,口中兀自“嗯”个不停。
二人止步,数息之后,女人头向后一转,示意离开房间。男人一脸疑惑,但也照吩咐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待二人把房门关紧,木四一块大石落地。心中急道好险,倘若叫他们发觉,那还得了?自己可不愿还没流连几天,就魂归西去。
不过,他的表面并没有放松:“这或许是对方施的小计。”
过了半晌,木四觉察不出异样,只道把他们骗了过去,微微输出一口气。
“必须要早点知会龙大当家的!”木四心想。
然而,还没等彻底放松,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木四骤觉两道劲风掠进,屋内光线暗了不少,跟着就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迎了上来。他未及起身,便将双腿猛地朝里侧甩过去,身子一缩,头就顺势顶到床沿。
一道无形剑气斩过大床正中,没有多大动静。只听格剌一阵轻响,大床拦腰而断,分作两半,向中间沉陷下去。
幸而木四提前感知,有所动作,否则此刻已无活路。大床中间下陷,两头仍是高立,这么一下,他又要滚向中间。忽而剑气又至,木四心中激动,右脚狠狠踏在床体之上,全身借力扑向对面那半张床,口里大声叫道:“且慢!”
木四可不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去,急忙又道:“请等一下,好歹让我死个瞑目。”
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说道:“你这人还算有趣,有人么要问的?”
女人把剑收回,木四瞥眼看见,剑身原本缠有黑气,这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木四起身,穿好衣服,无奈道:“你自然知道我想问什么。”他一心以为已经把两人骗过,哪里料到他们忽然回过神来,二话不说欲将自己杀之而后快。
“有几点,其一,大热天,蚊虫极多,你既怕叮咬,为何不罩下蚊帐。当然,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这点严格的说算不得什么。其二,既然是熟睡,那么身上脱下的衣物散发的热量就应当所剩无几了,裤子,我不好说,但是放在地上的那双鞋,普通人都能感觉到热气在不住地升腾。
“其三,也就是你的聪明点,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不仅发梦话,装作再次拍打蚊子,甚至还在我们进门后,翻身背对着我们,露出空门,以取得我们的信任。通常对于聪明的人,我总是多长了一个心眼。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在你的引导下,差点就忘了我们的本性。那就是:无论对方是否无辜,只要有可能对我们不利,即便是错杀,我们也是毫不手软的。”女人解释道,话中尽显犀利毒辣。
“呵呵,原来如此,小子佩服。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们胆敢在客栈讨论如此机密的事情,因为你们够聪明、够谨慎,听到的人都活不下去!”
女人笑道:“你也不赖。那么,现在,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们帮忙?”
木四也笑道:“我从来不想欠人人情!”
女人微诧:“哦?”
木四道:“当然,我也乐于助人。”他竟反客为主,言语上戏耍她一番。
女人并不生气,道:“死到临头还能逞口舌,是条好汉。不过,没有自知之明的人通常活不长,受死吧。”她把宝剑平举,剑上又是黑茫大盛。
木四眼中精光一闪,忙道:“等等,死前,你们也该留下名字吧!”
女人道:“也罢,我便是江湖人称‘江花玉面’的蓝碧水,而他就是‘棍王’郝大明,这下你该安心去了吧。”
木四笑道:“非也,我的意思是从不杀无名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