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叹息1尘埃落定 第七章暴风雨之夜

    【加尔菲德。怀彻。】

    “砰砰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惊醒了睡梦中的亚洛斯，他慵懒地开了门，秽渺一脸灿烂地朝他招招手。

    “早上好！额……昨天没睡好吗？归来贝斯叫我们吃饭……”秽渺担心地看着带着黑眼圈的亚洛斯。

    “还好啦……咱们走吧。”亚洛斯应付着，说着便往前走。还没迈出半步，秽渺便挡在了亚洛斯前面，表情凝重。

    “那个……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归来贝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她给我的感觉很恐怖……但是又很独特，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但是，但是又那么深不可测，又像虚幻的梦境，随时都会消失……”亚洛斯静静地听他支吾着。这样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过，她的确是难以捉摸的脾气古怪的，但是在与贝斯的相处中，他对她的看法变了，也许时间还太短，他还没有完全了解她，但是既然已经决定相信她、守护她，就一定要做到。

    “秽渺，用你最朴实的笑容去感化她，听从你自己的内心，你认为她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是假是真她都是她，我们也只有在相处中才能了解对方，不是吗？现在你只要记住，她叫归来贝斯·路西法，是哪个赫赫有名的暗杀世家的唯一幸存者。”

    “可是……我想知道她究竟是善良还是邪恶……”

    “善恶么？善恶是相对而言的，就像黑白也是相对的。黑越浓，白愈白。黑白都是在彼此衬托下才会更加充分地显示自己的特征。当周围全是黑暗时，一个光点出现，你便会觉得那光点很亮很亮；然而当周围全是刺眼的光时，你甚至都不会发现那微弱光点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坠落入黑暗的人更加珍惜难得的光点的原因，体验过黑暗才懂得光的可贵。善良优于邪恶，而邪恶又优于极恶，这时邪恶要比极恶善良。所以好人坏人都是无法定标准的，举个例子，虽然她是杀手，但她却不是坏人。”

    “……”秽渺无声地听着，琥珀色的瞳仁中充满了淡淡的疑虑和微微的欣喜，亚洛斯斜靠在门上，不理会秽渺神情变化，深吸了一口气，独自朝外面走去。

    【卡赞三角。】

    西尔维娅认真地思考着。自从看到沙曼城堡前的一幕后，西尔维娅就一直关注着他们，用她那魔女独有的感知力量。

    啊！原来是这样！

    西尔维娅兴奋地一拍手掌，原来是这样啊！灿烂的宛如芍药花的微笑渐渐扩散，红色双瞳中满满的全是欣喜和自信。既然这样，那我来陪你玩玩吧……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城堡中。

    【加尔菲德。沙曼。】

    “听说亚洛斯·罗伦罗尔公爵要去卡赞三角，这是真的吗？”六岁的莫赫尔无聊地坐在王座上揪着王旗的流苏。

    “是真的。不仅如此，与他同行的还有杀手路西法。”米拉谄媚地笑着。

    “杀手啊……别把亚洛斯杀了就行……话说回来，前几天抓到的那个罪犯呢？他怎么样了啊？”莫赫尔天真地笑着，小孩子特有的稚嫩的声音回响在大厅内。

    “那罪犯名叫右启，是个孤儿，射击技术高超，擅长狙击、射箭。因射伤蒙特男爵入狱。”

    “你说他擅长射击？那这样吧！朕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莫赫尔开心地笑着。

    “陛下想到了什么游戏呢？”

    “让活人当靶子，由那个叫右启的犯人射击，如果他能射中一百个，就给他减刑，如果射不中的话，亲爱的米拉，就由你随意处置他了！哈哈！怎么样，一定很好玩吧！”

    米拉盯着莫赫尔无知的笑容，带着奉承的眼神忙不迭地点头，像一只啄食的老母鸡一样。

    【加尔菲德。】

    “在怀彻已经待了三天了啊……接下来要去哪儿啊……啊啊啊…………”贝斯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在怀彻的三天里简直无聊得要死，既没有委托又没有有趣的事。让她在这里看一个大男孩初学魔法，这简直是慢性自杀！！！贝斯猛敲沙发……

    亚洛斯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敲了敲地图，指着附近的一个村庄，“就去这里吧！我以前去过鬼谷，那是个不错的美丽村庄。”

    “鬼……谷……是不是有鬼的峡谷……”贝斯幽幽地问，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怎么？难不成……你还怕鬼么？”一脸嬉笑的亚洛斯故作得意地凑到贝斯跟前。

    “怎怎怎么可能！老娘杀的人比你吃的盐还多！怎么可能怕鬼！！鬼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好吗？！”贝斯突然猛地一拍桌子，一脸气愤加不满。

    “呼~~~”来不及看清的瞬间，不知什么时候亚洛斯突然闪到了贝斯身后，无声地俯下身子，在贝斯耳边轻轻呼出一口热气，“哇啊啊啊啊！！！别过来！！！”意料之中的尖叫声……还有某人恶作剧成功的调皮笑声……贝斯白皙的脸此时变得通红，美丽的双瞳中荡漾着羞愤和无辜，怨恨地瞪着得逞的亚洛斯。

    关系真是和谐呢……看到他们嬉戏打闹、唯风和雷温无奈却憋着笑的扭曲面孔，秽渺也忍不住笑了……

    亚洛斯你丫的……

    【加尔菲德。鬼谷。】

    五人一虎的队伍来到鬼谷已经傍晚了。

    ……

    秽渺好不容易合上张得大得足够能塞一只青蛙的嘴，贝斯就不管亚洛斯的满头黑线，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调侃着：“公爵大人，这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一片废墟真是美啊……妹的……住哪儿啊……”

    “真不给面子……”早上刚说了鬼谷是个美丽的地方，下午就成这样，真是太给面子了……亚洛斯欲哭无泪，唯风和雷温相视无言……

    “看来任务又多了点儿呢……”贝斯走近废墟，废墟之后，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矗立在中央，周围是一片竖满黑十字架的坟地，十字架大小不一，东倒西歪，有几个坟墓异常诡异。明明九月初的树木还应该是苍绿茂盛的，而鬼谷的树木却像被寒冬摧残了一样枯败了，光秃秃的枝桠张牙舞爪，阴风从树枝间刮过，树梢被风揪了起来。贝斯微微蹙眉，满地碎尸，女人的手臂、头颅，男人的双脚、小腿和骨头……七零八落铺了一地，刺鼻的尸臭随风扩散，蛆虫、苍蝇随处可见。

    “这应该就是全部村民了。”亚洛斯捂着鼻子艰难地说。

    “怎么会……”秽渺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场景，害怕得不知所措，突然，颤抖的肩膀传来厚重却温柔的感觉，秽渺惊恐地扭头，对上的是雷温安慰的眼神。柔和的翡翠色让他的恐惧渐渐平息下来，秽渺感动地冲雷温笑笑。

    “话说，你不怕么？”亚洛斯又嬉笑着凑到贝斯耳边。

    贝斯瞪了他一眼，双手环胸，“虽然我是怕鬼，可我不怕死人，而且我最喜欢黑暗中杀人了，那种血肉撕裂的感觉真是不错呢……”亚洛斯无语了，真不愧是强得要死的杀手。

    “天黑了呢……真好啊……”贝斯兴奋地望着消失在地平线的夕阳，杀手独有的对黑夜的狂喜涌了出来。亚洛斯吃惊地欣赏着贝斯邪魅的笑容，真是让人敬畏啊，就算杀心泛滥，杀气却丝毫没有外泄，反而觉得她很冷静。

    “又和上次一样啊……显然是黑幕布置好的，既然这样，那我们只能接受了……”鬼谷毁灭的消息没有传到最近的怀彻，只可能是三天内没有人来过这里而且也没来得及，“我们分三组行动，雷温、唯风、秽渺你们三个一组，去东南边看看，贝斯和银虎去东北边，也就是去塔楼那边，我去西北边。敌人能够掌握我们的行踪，我们分成三组，敌人也很有可能分成三组，如果遇到敌人，尽量取胜，如果处于劣势的话，不要逞强，一定要逃，现在我们还很被动，最好不要有伤亡出现。明白了就散开！”

    “等等，再带一样东西。”贝斯边说边解着黑色大衣的纽扣，“你脱衣服……干嘛？”贝斯猛瞪脸红的亚洛斯，紧贴在大衣内的血蝶扑扇着玻璃质感的透明翅膀盘旋而出，血蝶落在每个人的肩头，静静地一动不动，秽渺凝视着通体血红的晶莹的微光蝴蝶，不禁发出感叹，“好美……”

    原来是放蝴蝶啊……自己真是想多了……亚洛斯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贝斯神秘兮兮地一笑，“完了再说，我可不想说出来让黑幕知道。”亚洛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那我们开始吧！”话音刚落，两道光就不见了，秽渺吃惊地张大嘴巴，讪讪地跟在雷温身后。

    【东南边。】

    奶奶，我遇到了几位不得了的人物呐，而且开始了不得了的旅行。最让我兴奋的是，他们愿意免费教我魔法！免费的哦！奶奶，我已经决定要跟随他们，不管结局怎样，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奶奶，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吧……

    “轰”地一声炸雷打断了秽渺痴痴的遐想，雷声响彻整个鬼谷。雷声接连炸开，紧接着暴雨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大颗大颗的雨点急速打在头上、脸上，打得秽渺生疼，冰凉的雨滴顺着发丝滑落，秽渺抬手，抹去脸上纵横的河流。这雨真冷，秽渺从没有感受过如此寒冷的暴雨，雨水接连而下，根本无法抹完，秽渺只好不去理会，任由这凉透人心的水珠狠命拍打自己。狂风怒号着俯冲而来，掀卷起秽渺的衣襟和栗色碎发，露出了他饱满的额头和俊秀的眉宇。

    明明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却有着与乡下不相符的高贵气质，不过农村孩子的吃苦耐劳和质朴温和在他身上体现得很是明显。雷温拨弄开被暴雨浸湿而贴在额前的几缕碎发，用余光打量着被狂风包围的秽渺。

    “大家小心点儿，暴风雨来得毫无征兆，很可能是敌人。”唯风已拔剑出鞘，警惕地环视周围。

    “轰轰”“轰轰”，有什么东西藏在地下紧贴着地面以极快的速度向三人逼近，“是后面！”唯风大吼一声，三人敏捷地朝两边躲开，分散在三个方向。那东西停在三人中央不动了，三人的视线一秒也没有离开过地面，周围的空气停止了流动，暴雨敲打地面的声音异常清晰，秽渺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夹杂着雨水，顺着发丝贴着脸颊滴落下去。大地突然一阵震动，穿山甲破土而出，大地的碎块四处飞溅，无数的微小尘埃浮在空中，透过迷蒙的风沙，雷温努力看清了那是浑身坚硬的巨大穿山甲，十个自己加起来也不一定有它大！雷温皱紧眉头，怎么办，秽渺没有什么战斗力，唯风的长剑能砍开它那坚硬的皮甲吗？自己又能做得了什么……

    唯风的紧张度成倍上升，握着黑色长剑的右手猛地加大力度，劈开暴雨迅速朝穿山甲刺去，而穿山甲的动作却更快一些，尾巴猛地朝唯风甩去，唯风只好放弃进攻，调整重心抵御那强大的冲击力，长剑的剑刃与穿山甲如铁般坚硬的尾巴相撞击，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刺耳的声音，雷温在心里为他偷偷捏了一把汗，出乎雷温意料的是，穿山甲发出了痛苦的哀嚎，鲜血从它的尾巴喷涌而出——它的尾巴被唯风切掉了！雷温难以置信地张大嘴，穿山甲的表皮十分坚硬，一般的剑是无法击穿它的，而唯风却……那把黑色长剑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穿山甲痛苦地扭动着嚎叫着，秽渺总觉得危险要来了，担心地看着唯风，唯风刚刚的一击似乎耗费了大半体力，现在站稳都很吃力。

    果然，穿山甲的眼睛突然变成了愤怒的红色，体型急剧膨胀，它已然失去了理智，狂乱地毫无目的地进攻着，而切断它尾巴的唯风刚刚站稳，面对发狂的野兽，唯风无力挪动半步，喘息着用长剑支撑着身体。

    唯风就要被杀了！穿山甲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具有冲击力，大地接连被砸裂，土块肆意飞炸，有锋利的岩石碎块擦破了秽渺白皙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细长长的血口，慢慢渗出鲜血。秽渺意识到形势的严峻，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同伴们鲜血淋漓、一动不动的样子，瞳孔渐渐缩小，又真切地感受着死亡的气息，秽渺木讷地站着。

    在下一个瞬间，秽渺几乎是本能地冲了出去，以令雷温吃惊的速度一把推开了无法动弹的唯风，穿山甲猛烈的攻击直中秽渺右半边身体，从右肩一直到右胸，连同整个右臂瞬间消失，剧烈的疼痛冲击着神经，秽渺清晰地听到右侧肋骨接连断裂血肉破绽的沉闷声和撕裂声，恐怖的伤口迎着寒风，巨大的疼痛吞噬着少年渐渐无力的身躯，秽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血浆止不住地汩汩流出，就像是流逝的脆弱的生命。秽渺艰难地呼吸着凉薄的空气，带着血口的白皙脸颊贴着湿润的泥土，平日神采奕奕、明亮天真的琥珀色双瞳此时却无神空洞，呆呆地望着灰暗的天空，冰凉的雨滴不断落进他的眼里，顺着眼角滑落。

    “秽渺！！”秽渺倒地的同时，唯风努力挣扎着虚弱的身体想要接住他，雷温惊愕地看着远处的场景，愤怒立即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用尽全身力量发动着魔法，“就算我很弱，最起码能把它吸引过来，哪怕是一秒也好，唯风你带着秽渺快逃啊！”雷温的声音被寒风吹走，幽幽的绿光包围了黑暗，穿山甲果然向自己冲来。来吧，我就在这里。雷温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无所畏惧地等待敌人的逼近，穿山甲抬起左手，用力朝雷温挥去，雷温慢慢闭上双眼，洛，再见了……

    然而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到来。相反，穿山甲却再次发出凄厉的哀嚎，重重倒地，再无声息。

    雷温慌忙睁开眼睛，墨绿色的双瞳中倒映着的是秽渺用黑剑刺穿怪物的盛怒。暴风雨渐渐停了下来，而雷温的惊讶却没有停止，怎么回事？秽渺明明倒下了，为什么现在……

    秽渺傻傻地冲着一脸疑惑的雷温笑着。只见秽渺肩头的血蝶盘旋在秽渺身边，撒下猩红色的磷粉，血腥的伤口奇迹般地迅速愈合，雷温又看自己肩头的血蝶，同样帮助自己恢复了全部的魔力，雷温又望向唯风，也是如此。雷温松了一口气，自嘲地笑笑，原来是这个用途啊，真是被她救了，洛，她真是值得信任的战友呢……

    “秽渺，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多亏你赶来救我，我才能幸免于难。”唯风恭敬地九十度鞠躬，搞得秽渺手足无措，“没什么，现在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

    秽渺一想到如果没有血蝶，自己就已经死了的场景，冷汗直冒，秽渺攥紧拳头，刚刚真是去地狱溜了一圈儿。那就是死的感觉吗？原来死亡的时候竟然会那样的孤独，独自一人凄冷地感受着被无限拉长的光线，连最后一声自己的名字都听得那么不真实，快速翻过的记忆让他悲伤得哭不出来。

    【东北边。】

    那是一座在地面上看不到顶的古老塔楼，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荒凉的黑十字坟墓和断尸。惊雷和暴雨已经停止，看来他们三个平安无事，贝斯推开塔楼的底门，古老的尘土味扑鼻而来。

    贝斯一级一级踩着楼梯，不紧不慢，她故意把脚步声放得很重，塔楼很高，环塔楼梯多得难以计数，干裸的塔壁还在剥落，银虎慵懒却警惕地跟在主人身后。贝斯到达顶层以后突然停下，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戏谑的笑容，贝斯从容地走到中央，终于肯出来了啊……从她踏上第一级楼梯开始，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就紧随着她，却一直没有动静，而就在刚刚，气息越来越浓。

    气息的主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嘿！你来这里做什么！”哥特萝莉稚嫩黑暗的声音响起，质问着入侵者。下一秒贝斯的身影模糊，刹那间消失不见，萝莉顿时绷紧了神经。贝斯没有回答，而是猛地一跃，上升到一定高度后，翻身的瞬间露出尖利的指甲，带着浓浓的杀意和无尽的嗜血渴望向萝莉俯冲而来，一心等待回答的小女孩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没有料到贝斯会如此干脆利落地行动，无情的利刃蹭着女孩的左脸迅速划过，全部落在了女孩身旁的土石板上，石板咔嚓咔嚓地裂开五尺深的裂缝，随之崩碎在空中，“啊——”女孩的左脸渗出血珠，萝莉连连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感谢我吧！如果用力的话，塔顶可就没了，你也早就粉身碎骨了。”事实上女孩没有躲闪，而是贝斯故意试探，否则她怎么可能躲得过这突如其来的猛攻。

    看来，真正的对战要开始了啊。贝斯收回了指甲，屏住呼吸凝神观察着女孩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