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整好行李,亏得穷奇识路,便一路向着青碧城出发。
然而,两人一连走了数日,本早该到达青碧城,四周却是一片片雄山古栈,未知何方。
继而,两人又走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摆脱了雄山峻岭,可出现眼前的,却是一个村落。
村里似乎鲜少有人踏足,以至村民对外来人极是好客,令两人有些受宠若惊。
从村长口中得知,原来,这些人是两百年前为了躲避战火,从青碧城迁移至此的灾民。见四周土壤肥沃,植被茂盛,便在此落足安户,生息繁衍。
只是山间老林,常受妖兽滋扰,不得安宁。但说来也怪,下山行凶的妖兽从不伤人,只是叼走一些家禽,是以多年来虽妖兽横行,却并无人受伤。
村长叮嘱二人,可在四周玩转,切勿自行上山。
然而,司徒浪听闻山上有异兽,铁了心要上山除害。易禹再三劝阻无果,只能陪他上山。
村长告诉他们,山顶常年妖雾弥漫,有一只妖狮盘踞于此。由于经常有毒蛇猛兽出没,无人敢上山除妖。
可这穷奇是何等怪物,一入山间,顿时吓得野兽四处逃散。穷奇遇见猛兽就杀,山林里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顺着这股气势,二人一路来至了山顶,方才发现那弥漫的妖雾竟是一群毒蛇吐纳的毒气,那些毒蛇见到穷奇,也纷纷遁迹无影。此时,再经山风一吹,不过片刻,毒雾便尽数散去。
再往上去,只见一个岩洞立于山头。两人均是暗想:“那妖狮必然在这洞中了。”
入洞一瞧,果见一只狮面人身的怪物,兀自趴在石台上,略为惊慌地望着进来的二人。司徒浪定睛一看,却见怪物没有四肢,赤裸着身躯,就如同砧板上的肉,毫无反抗之力。
那妖狮见有人入洞,先是一惊,继而惶恐道:“二位少侠,手下留情!”
易禹皱眉道:“好你个妖兽,修了人形还通人语,只怕等你四肢长全了,到时不知你会不会手下留情!”
妖狮慌忙道:“少侠误会了!”
“小禹哥,等一下,先听听他要说什么。”司徒浪忽然阻止了易禹。
“多谢这位少侠。”妖狮趴在石台边沿,鞠头行礼,“我以前并非这幅模样。我叫卫风岩,原本是冀州边水城常羽公子的侍从,因擅御众兽,深得他的喜爱。有一回因为误闯了常家的禁地,他便斩了我的手足,将一头狮驼的元神封于我的体内,以致我变成了这幅模样。”
易禹听着,心里觉着不对,“冀州雍州相隔汪洋数千里,你手足被断,又如何能来得这里?你若不从实交代,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少侠莫急,当日手足被斩后,幸亏周边百鸟飞过,我御得百鸟将我伏走。可常羽那厮却紧追不舍,最后被他打落至天涯海中。我本以为气数已尽,正巧一只巨鲛朝我游来,我操纵巨鲛钻入了它的口中,才侥幸活了下来。接着,在鱼嘴中一阵天旋地转,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雍州。”
“你是说那条鲛鱼游过几千里汪洋将你送到了雍州?即便它速度再快,没有数月的时间绝对到不了。”易禹心间笃定,这妖狮绝对在说谎,当下全神贯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也不知那巨鲛是用了什么方法,总之我醒来时,便到了这里。”卫风岩说着,顿了顿又道:“变成了这幅模样后,我也无法再与人相处,便往这荒僻之处来了。我见山脚下有一处村庄,便决定居住在这山间,派毒蛇吐雾,使旁人不敢近前。”
“不想这一住便住了十年。这十年,我与毒蛇共舞,与野兽同食。茹毛饮血的日子,当真生不如死。加上一只狮驼的元神占据我的身体,时常会受到撕心裂肺之痛,现在回想一下,都不知是如何熬过来的。我能解释的只有这么多,如果你们仍不安心,我也无力反抗,只能听凭你们处置了。”
司徒浪挠着脑袋想了想,道:“那村里的家禽都是你抓走的吗?”
“我偶尔会派一些豺狼下山觅食,是有一些家禽,但我保证,我从没有伤害过人。”
司徒浪看向易禹和穷奇,道:“他的遭遇这么可怜,我觉得他不像坏人。而且他还会操纵野兽,不如我们带他下山,让他住在村里,村子就不会再有野兽的袭击了。”
这时,易禹和卫风岩同时惊呼道:“不可!”
易禹先抢过话头,“人心难测,仅凭他片面之词,又岂能断定真假。我看他前后说的话多有纰漏,只怕别有用心!刚才我们杀了他这么多小崽子,说不准现在洞外已经围满了野兽,急着找我们寻仇呢!”
司徒浪跑出洞外一瞧,果真如易禹所说,洞口外已经围满各种虎豹豺狼,天上更是旋转着一群凶猛的飞禽,只需一声令下,便会冲进来拼个你死我活!
司徒浪慌忙倒退回来,抽出残云,化作分元。穷奇也一声怒吼跃出洞外,双目横扫,对峙着一干猛兽。
卫风岩急忙道:“少侠且慢!它们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才围绕在外面,我知你们身手非凡,若要硬拼,它们绝对讨不得好来,还请你们手下留情!”说着,一吹口哨,当即高呼道,“你们快散吧!”
只听洞外传来一阵黯然的悲啸与呼声,随着一阵悉悉的声音,顷刻间,所有的野兽全部消散无踪。穷奇返身走回洞内,朝着二人摇了摇头。
卫风岩看向二人道:“我现在人不算人,妖不算妖,反正活着也是痛苦。以前是不想死,现在只希望你们能给我个痛快。”
易禹皱着眉头,默然不言。
司徒浪见众兽已散,收起残云。问道:“你刚才说有一只狮驼的元神在你的身体里?”他忽然想起了一点什么,觉得自己应该能帮上忙。
卫风岩抬起那张满是绒毛的脸,“不然我何以变成这幅模样。”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把你变回原来的样子,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司徒浪刚才见他能和野兽说话,当下心中也有了计较。
卫风岩听明此节,眉眼中神情惊喜,“你能治好我?!”转而又道:“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司徒浪嘻嘻一笑,走上前道:“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成功。”说着,脑海中回想着刑霄所教授的摄魂诀,用手抵住了卫风岩的腰腹,运起真气,通向他的丹田。
忽而,司徒浪发觉卫风岩的丹田处有两团真元,一团轻柔温和,一团狂躁迷茫,两团真元努力相融,却又拼死相抵,犹如两块磁石,一头相斥,一头相吸。因为融不得,又排不得,故而变成了这混乱的形态。
司徒浪暗想,那团狂躁的真元应该就是狮驼的元神了。当即运起摄魂诀,用真气缠裹这团真元,运气一抽,两团真元立刻分离开来。但司徒浪不知该如何导出这个元神,索性直接纳入自己的身体里。那狂躁的真元进入自己的丹田后,犹如溪流汇入大海,瞬间就消湮无踪。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司徒浪收意心神,只见卫风岩变回了正常的样子,虽然头发蓬乱,仍是满脸胡须,但那双眼睛已经变得清明。
此时,卫风岩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不由翻过身,因为没有四肢,只能扬着身子,朝着司徒浪不停地磕头,“谢谢少侠!谢谢恩公!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一边说着,泪水也不断地流了出来。
司徒浪嘻嘻一笑,替他擦了擦泪水,道:“我说的已经做到啦,现在该你了。”
“只要是恩公您说的,小人必将竭尽全力!”卫风岩神情庄重。
“我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啦,只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去山下的村里,因为附近总有野兽,有你在的话他们就不用担心会受到袭击。”
“我这个样子,他们会接纳我吗?”
司徒浪笑道:“他们人很好的,肯定没问题。”
易禹本想阻止,可此时的情景,不由得令他对眼前的残人生出几分可怜来,索性也不再说什么了。
于是,司徒浪不由分说,给卫风岩套了件自己的衣服,因为没有了四肢,衣服套上去正巧合身。便让穷奇伏着他,回到了村里。
起先,村里人甚是惊恐,但司徒浪说明了缘由,卫风岩又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本事,村里人这才宽下心来。
一连又住了数日。
这天,两人动身准备离开村子。卫风岩以及村里人感其二人恩德,纷纷践行,人群逶迤。两人别过人群,便离开了村庄。
在村中悠闲了几日,又要做好风餐露宿的准备了。司徒浪虽然习惯了这种感觉,但依然有些沮丧。易禹笑道:“别闷闷不乐了,有我在,饿不着你,保管你顿顿美餐。”易禹虽然是一城少主,但自幼便随着易诀宁习武狩猎,每次抓到猎物,都会和父亲美餐一顿。是以,这多年下来,这份技艺也越来越娴熟。
司徒浪还没说话,就听穷奇欢愉的长啸一声,撇开司徒浪,一个劲的蹭着易禹,似是对这番话颇为喜爱。
司徒浪朝穷奇吐了吐舌头,“小奇,你个贪吃鬼。以后易禹做的,不给你吃。”
穷奇闻言,低咽一声,立起前肢,伏在司徒浪的肩上,哈着一口热气,舔着司徒浪的脸颊,向他认错。
司徒浪被一口热气吐得麻痒难耐,推开穷奇道:“好,算你听话,那以后就只能麻烦小禹哥啦。”说着,看向易禹,嘻嘻一笑。
易禹一听,自己竟成了苦力,于是将头一扭,哼笑道:“要吃你们俩分吃一份,我可不负责三份。”
“唔?说话可得算数。”司徒浪一脸坏笑地瞧着易禹,忽而瞥眼示意穷奇。穷奇会意,吼吼两声,仿佛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易禹暗呼不妙,这一人一兽早已有了默契,很多时候无需言语,只需一个轻微的动作,便能知道对方的意思。易禹当即认错道:“好好好,我错了,我做,我做。”
司徒浪嘻嘻笑道:“还是小禹哥善解人意。”说着时,两人走到了一个分岔口,司徒浪问道:“我们该往哪边走。”
易禹双肩微耸,“这得问穷奇。”
穷奇忽然嗷嗷两声,表示交给自己。它朝着两边都嗅了嗅,然后往左边伸头示意。司徒浪走上前,抚着穷奇的头道:“还是小奇厉害。”穷奇受到赞扬,欢快地扇了扇翅膀,甚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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